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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00:00 作者: 痴夢人
    這樣頑固的愛,也是可以讓人落淚的,可是,為什麼她就不能打動歐雨聲呢?那個男人的心,真的是岩石做的嗎?

    他終於逼得她放棄,可她是如此的難受。

    她說出那句「歐雨聲,我要和你離婚」時,是那麼的身不由己,那一刻,碎裂的,不是婚紗照上的玻璃,而是夏小星憧憬的夢,她編了那麼多年的夢,從看見歐雨聲的第一眼起,就開始一絲一絲編織的夢。

    就那樣,碎在了地上。

    獨自面對

    夏小星度過了正式回歸娘家的第一晚。

    她睡得不好。她的臥房母親一直給她保持的很舒適,薄薄的蠶絲被,柔軟的的木棉枕頭,她卻就是睡不著,睜著兩個眼睛,望著暗乎乎的天花板腦子裡一片空茫。

    子夜兩點,她終於爬起來,穿上拖鞋去了父親的書房。

    在裝著床上用品的大塑膠袋裡,她翻出了兩個枕頭,抱著兩個枕頭回到床上,她把臉埋在裡面分別聞著。

    是這個了,歐雨聲的味道,淡淡的木香氣息,充滿誘惑,十二分的陽剛魅力。

    夏小星很沒出息,自從在那個夏天第一次聞到這種味道,她就仿佛一夕沉溺,沒入了海中,再也不能浮出水面。

    她覺得從那時候開始,她就深度眩暈了。

    她至今也沒告訴過歐雨聲她是怎麼愛上他的。

    剛結婚的時候,歐雨聲曾不耐煩的問過她:「你為什麼非要嫁給我不可?」她舔著臉回答他:「你帥啊,還是個海龜,我最喜歡大海龜了。」歐雨聲無奈的瞪著她,一臉被折磨到不堪的表情。

    其實她愛上他那樣簡單,就因為他把一件衣服扔在了她頭上,然後她就記住了他的味道,在一個六月的傍晚,她被他的氣味包裹住,從此她腦中就永遠留下了他的體香記憶。

    那要回到十年前,她還在上中學,臨近放學的時候,她卻突然發現自己不能站起來了。等教室里人都走光,天黑了下去,走廊里也沒有腳步聲了,她才背著書包快快的去了廁所。

    從廁所出來,她站在走廊拐角處,卻更加不敢走到燈光底下,因為,她清楚的看見褲子髒了一大片。

    正在手足無措的考慮著要不要就這樣衝到校門口給母親打電話,她忽然看見了一個男生,很高的個子,似乎是高年級的學生,正快速向這邊走來。

    她想都沒想就喊了一聲:「喂!」

    那男生顯然嚇了一跳,立即就不悅的說:「你躲在那裡嚇人啊!」她直接問:「能不能把你衣服借我一下?」男生愣住,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借他衣服,瞪大眼睛看她,只是周圍暗沉沉的,他明顯看的很吃力。

    見那男生不回答,她泄氣的說了聲:「不願意就算了。」六月天,人人穿著單衣,他把衣服借給了她,他就要打赤膊。況且她也不好意思給他說明理由。

    埋著頭,她從陰暗處走出來,心想今天這個臉,肯定是丟定了。沒想到片刻之後,身後響起腳步聲,一個人影從她身邊竄過去,一件衣服就丟在了她頭上。

    她就這樣聞到了歐雨聲的味道。

    等她把衣服從頭上拉下來,眼前已不見了人影,只聽到樓道里傳來「咚咚咚」下樓的聲音。她趴在四樓水泥欄杆上往樓下看,沒一會,就看見一個裸著上身背著書包的人沖了出來。

    樓下有很清亮的路燈,她目光追著那個背影,忽然,那男生回頭向上張望了一眼,她頓時一慌,就在這一慌之間,她看清了那張臉,歐雨聲的臉。

    從此以後,她每天在校園裡尋找他的影子。

    把臉埋在歐雨聲的枕頭裡,夏小星終於趴著睡著了。

    醒來時日頭已高,耳中聽得比往日熱鬧的車聲,那聲音仿佛就在院外的街上,她睜開眼,怔仲了好一會,才想起她已回了娘家。

    還沒有離婚,她卻覺得已經和歐雨聲結束了。

    心瞬間蒼白。

    以後的每個日子,她都必須習慣這樣的清晨,然後獨自的堅強度過。

    最後一天開車上班,她到的不算太晚。

    鄧老太已從徒弟那裡知道她兼職成功了,囑咐了她幾句不要宣揚,就暗示她以後下午沒特別的事可以不用來上班。夏小星第一次覺得老太雖然愛裝嫩,當長的其實是相當慈眉善目的。

    她和律師約的是下午兩點去檢察院,趁著手裡還有車,中午她把母親從醫院接了回來。冰箱裡已沒有菜,她炒了兩個雞蛋下了兩碗清湯麵和母親吃了,然後就告訴母親下午約了律師去退贓。

    徐淑雲又像意外,又像不意外,望著女兒,問:「這筆錢,你從哪裡搞來的?」

    夏小星猶豫了一下,還沒說話,徐淑雲又問,「是不是雨聲給你的?你爸爸原來提起過,說雨聲這孩子很有出息。真是難為他了,媽媽現在最安慰的,就是你能過得好。」

    夏小星張了下嘴,終究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兩點,在檢察院門口她見到了等她的律師。

    女律師,三十來歲,一身合體的職業套裝,言辭間透著律師特有的條理和精明:「以前我見過幾次夏市長,沒想到他就出了事,可能得罪了什麼人……贓款退清以後,我會儘量替他爭取減刑。」

    夏小星認真的說了一聲「拜託你了」,那律師大約見慣了疑犯家屬的這種表情,立即表態,「這是我該做的,我會盡力。」

    向警衛出示了證件,女律師帶著她走向檢察院的大樓。抬眼看見頭頂上高懸的國徽,夏小星想,父親也許真的是得罪了什麼人,可最根本的,大約是忘記了這個國徽的存在。

    手續辦的很快,反貪局的人接待了她們。

    女律師向辦公室的眾人介紹著她:「這是夏文強的女兒。」一屋子的目光頓時都落在她的身上。她用清晰的聲音,鎮定的說了一句,「我來替我父親退贓。」就迎向所有看著她的眼睛。

    父親是腐敗了,也違了法,可她不能以父親為恥,因為對於她來說,他只是父親,而不是其他。

    從檢察院出來,女律師問她:「你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她笑著搖頭:「不用,我去搭公車。」就揮手告別女律師,向兩百米外的公汽站走去。

    下午三點,秋天的太陽還很明朗,天有點微藍,馬路上奔跑的車很多,夏小星走向公汽站,那裡有七八個等車的人,她走過去,和他們站在了一起。

    她沒有回家,去了廣告公司。

    臉上長滿青春痘的小伙子見到她很高興,對她說:「你自己先琢磨,有不懂的就來問我。」她點點頭,在一台無人的電腦跟前坐了下來。

    不久就有策劃室的人告訴了童顏,童顏略微沉吟,抬頭看向來人:「那台電腦就暫時給她用吧,不要打攪她,讓她學吧。」來人點著頭,退出了經理室,小鄒推門而入。

    童顏凝視著暗紅色的桌面,良久抬頭:「歐雨聲,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在幹什麼嗎?」

    五點半,夏小星隨著廣告公司的人一起下班。頭一次乘下班尖峰時段的公交車,她等了半天,才擠上一輛人稍稍少點的車回到市委家屬院小區。

    小區面積很大,方圓接近兩站路,她拎著在附近超市買的幾樣蔬菜,急匆匆的往家裡趕。

    一口氣爬上四樓,她在門外喘著喊母親,叫了一聲「媽,開門」,猛然想起母親的腳不方便,她又急忙騰出一隻手去掏鑰匙。

    手剛伸進包里,門突然開了,她抬起頭,立即就愣住。

    歐雨聲一隻手扶著門,臉色陰沉的望著她。

    她眨了兩下眼睛,確信自己沒看錯。是歐雨聲,一臉烏雲的望著她。

    是真正的陰沉,風雨即將來臨前的預兆,而不是原來的那種不屑,冷漠,無奈,無所謂和不在乎。

    他的眸光深邃犀利,沒有一絲往常逗弄小獸般的嬉戲嘲弄,他是嚴肅的,是真正在生氣的,他一聲不吭的站著,緊緊的盯著她,仿佛要穿透她,要看進她的心裡去。

    她一向喜歡他的霸氣,這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到歐雨聲的霸氣正應用在她的身上,那種內斂的強勢,那種不容人忽視的氣勢,正無聲無息的向她籠罩過來。

    這才是真正的歐雨聲,第一次,在夏小星面前脫去外衣,亮出真實自己的歐雨聲。

    也是第一次,他平等的和她對壘,平等的正視著她。

    兩人無聲的對峙著。

    已是傍晚,樓道里亮著昏黃的燈,片刻之後,那燈熄去,頓時,門口只剩客廳透出的一抹光,半是晦暗中,夏小星看見歐雨聲的臉愈發的陰沉。

    屋裡傳來徐淑雲的聲音:「是不是小星回來了?」

    她答應著:「媽,是我。」說著就抬腳,歐雨聲這才側身讓開。

    進到客廳,她拎著菜往廚房走,忽然看見餐桌上有好幾個外賣飯盒,徐淑雲在沙發上坐著,手邊一根拐杖,已經在說:「你怎麼這麼晚才回?半天等不到你,雨聲怕餓著我,就叫了外賣,我們已經吃過了,你也趕緊吃吧。」

    她「噢」了一聲,徑直去了廚房。

    把手裡裝蔬菜的塑膠袋靠牆放好,夏小星轉身想往外走,卻被一個身影攔住了去路。

    歐雨聲把手裡的外賣飯盒往灶台上一擱,就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

    夏小星抬眼和他對視著。

    客廳里徐淑雲還在囑咐:「飯菜用微波爐熱一下再吃。」夏小星沒說話,歐雨聲應了一聲:「好。」

    夏小星冷冷的看他:「你怎麼來了?」結婚三年來,歐雨聲來丈人家的次數一雙手就數的過來,今天不過年,不過節,他沒有理由出現在這裡。

    歐雨聲的臉陰沉的像西伯利亞的天空,他一貫不理她說什麼,只管說自己的:「媽的腳扭傷了為什麼不對我說?」

    夏小星隨口回著:「有什麼好說的?你又不是醫生!」她自小也是個伶牙利嘴的人,只是這三年,在歐雨聲身邊把爪子修剪了一半。

    歐雨聲的臉更是陰的可怕,夏小星這才算是見識了他真正生氣的模樣,她料到了,歐雨聲肯定是在母親嘴裡聽到了什麼。

    果然。

    「你找誰借的一百萬?」歐雨聲克制著自己,他下了飛機就來到岳母家,結果不但看見岳母的腳上打著石膏,還接著聽見岳母連連感謝他,說難為他拿出了一百萬,填補了夏文強的貪贓漏洞。

    他的心瞬間就一沉,頓時覺得胸口堵了一塊巨石。

    揮之不去

    廚房裡,夏小星直視著歐雨聲,她看出他在抑制著自己的怒氣,是真正的怒氣,她從來沒有在他身上見過的那種男人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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