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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58:28 作者: 奶黃球
    顧柏霖到了B市,安頓完畢正要登門道謝,突然之間得到衛小公子自殺的消息。衛永嘉自尋短見來的突然,據說是割腕,還是當天晚上被家裡菲傭發現的,浴缸里全是血,緊急送往醫院,才堪堪搶救回來。

    比起半年前在M市的短暫會面,衛永嘉削瘦了許多,被子蓋在身上,卻只隆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瘦得仿佛只剩下骨頭。

    顧柏霖嘆了口氣:「衛總,您這是何必呢,有什麼事一時半會兒想不開,也不至於傷害自己。」

    衛永嘉轉過臉來,挑了下嘴角,蒼白的面上浮出一個笑來:「我沒事,倒是要恭喜顧叔叔如願以償。」

    衛小公子別的沒學會,這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倒是跟衛光烈學了個十成。

    顧柏霖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多少能揣測出衛永嘉此刻不大想搭理他,也就不兜圈子,直言道:「之前您來N省查的東西已經寫成申訴材料遞了上去,一塊送上去的還有當年存疑的證據,卻不知道是誰送來的。總而言之,衛書記的案子已經有了起色,大概不久之後會宣布重審。」

    衛永嘉嗯了聲:「辛苦顧叔叔了,我代家父感謝您一直以來的幫助。」

    顧柏霖嘆了口氣:「當年衛書記的政績,我們都是有目共睹,他是Z省的父母官,事必躬親,也是當之無愧的好官。」

    衛永嘉沒說話,得知自己的父親或有可能翻案,也沒有太多開心的情緒,睜著眼,直直盯著虛空一點。

    短暫的交談之後,顧柏霖察覺到,衛總精神似乎不太正常,他目光下移,看到衛永嘉手腕上包裹著的厚厚一層紗布----不過倒也能夠理解,什麼人鬧到自殺,短時間內精神狀態都不會太穩定。

    衛書存逝者已去,衛光烈翻案之前,一切都還要靠衛永嘉撐著,顧柏霖不由多嘴了句:「不論如何,過去的都過去了,身體最重要,人總歸是要往前看的。」

    「顧叔叔,你知道麼,以前的我很怕黑,遇到一個人之後,漸漸不怕黑了。他對我很重要,我甚至覺得,他就是我的未來。」衛永嘉頓了頓,那點偽裝出來的笑容退卻,變得面無表情,「我活著一直沒什麼目標,只是做這個身份應該做的事情,那是我第一次那麼想要和一個人在一起。我以為我們已經走的夠近,他卻突然不要我了。」

    顧柏霖一直覺得大丈夫何患無妻,在事業上傾注了太多心血,對衛小公子無法感同身受,也說不出合適的話來。

    萬事萬物皆有定律,每個人總想要獲得自己所沒有的東西,顧柏霖想要的一切,對衛永嘉來說,得到的太容易,反倒是那種虛無縹緲的感情,是衛永嘉二十多年的求不得。

    顧柏霖勸道:「叔叔作為過來人,真的要勸你兩句,感情這種事情不要太當真,女孩子多追追就好,追不到只能說明有緣無分,傷害自己實在不值得。」

    衛小公子略一頷首:「顧叔叔,您放心,我已經想開了。」

    說著,衛永嘉指了指床頭,顧柏霖順著望過去,只見上面赫然擺著一把水果刀,刀鞘被丟在地下,尖銳的刀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衛永嘉不緊不慢開了口,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這個房間沒有監控,我要是真的想不開,您現在也見不到我。顧叔叔,我今天躺在這裡,只是個意外。五年前,父親入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顧柏霖點點頭,又說了幾句關於衛光烈案的近況,快傍晚的時候才離開。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黑了。

    衛永嘉打開床邊的抽屜,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小心翼翼取出裡面的手錶,銀色的錶盤鏤空,折射著日光燈的光暈。他用右手拿起表鏈,對著自己纏著紗布的手腕比劃了下,如果計算沒錯的話,錶帶寬窄正好遮住那道傷疤。

    ----當年他咬了梁北川小臂一口,如今自己手腕多了一道疤,不知道算不算扯平了。

    敲門聲響了三下,小護士推開門,進來送來晚餐。

    小護士將晚餐擺在了桌上,又交給衛永嘉一封信和一個黑色的皮質小盒子:「樓下一位先生給您送來的。」

    衛永嘉接過兩樣東西,小護士離開後,首先打開那個黑盒子,裡面擺著一對綠寶石的袖扣,中央那顆祖母綠的寶石色澤溫潤。

    ----是他送給梁北川的禮物,今天又原模原樣送了回來。

    衛永嘉心臟悶得厲害,捂著胸口不住乾嘔,額頭出了一層汗,卻什麼都沒吐出來。

    衛小公子有一種無比強烈的直覺,那份信里會有更讓他不舒服的內容,但還是咬著牙拆了開來。

    信件內容不長,只有短短几行字。

    衛永嘉讀完,身體一歪,從床上直直栽了下去。

    他左手撐著地,跪在地上,好不容易直起上半身,手腕過於用力崩裂了傷口,紗布滲出血來。他拿起床頭那隻表,將表面翻轉過來----

    背面兩支交疊的玫瑰簇擁著一排英文字母「My Love」。

    那短短兩個單詞,曾讓他歡欣鼓舞,以為自己終於得償所願。

    如今看來,更像是無聲的嘲諷。

    衛小公子忽然放聲笑了起來,笑得撕心裂肺,不堪重負彎了腰,淚水爬了滿臉。他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患者,大口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赤著腳跌跌撞撞走到窗戶邊上,把手裡攥著的那隻表狠狠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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