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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54:48 作者: 曉春
他失眠,整夜整夜鬱悶地滾床單,然後起來看書,但腦袋空空一無所獲,與鍾宇衡的親密場景在眼前一幕幕飛轉。
唯有在工作崗位上,才能令他禁錮的邏輯重新回到頭腦中。鳴州選擇回到鍾氏,與工作人員交流一上午。
等回到專屬的辦公室已經是晌午過後。他一邊吃著遲到的午餐,一邊打開公司的貼身秘書李小姐為他送來的一隻信封,說是個加急件,要由他本人簽收。
信封上沒有回郵地址,打開信封,鳴州抽出來了一張被折迭成方塊形的紙,展開便是一張長長的經濟學考試卷,已經批閱,一百二十的總分,得分九十二,過及網格線不少,對鳴州來說這個分數差強人意,但對試卷的主人來講,卻已經是不小的進步。
試卷的署名旁邊有一小段留言:近期的小小成果,希望你也能高興,作為獎勵,晚上同我吃頓飯吧,我在我喜歡的餐廳等你。
日期就是今天,去是不去?去,會完蛋,不去,也會完蛋。
直到事後,鳴州回憶到當天的場景,都覺得自己傻得可以。他愣頭愣腦地提前跑到餐廳坐等,然後還點了宇衡上次點的菜譜,結果得到的,確實對方大庭廣眾下的一個擁抱。
本以為自己受夠了宇衡強盛的占有欲,但事實證明,他的忍耐力遠遠高於自己的預計。
他還跟宇衡坐車去了光影,只因為對方說:「今天是我生日,送我點什麼吧?」
「你想要什麼?」說這句話時,他完全忘了世上有一種叫「圈套」的東西。
「我約好了蓋伊。」宇衡臉上不動聲色,內里已經換上了一副jian計得逞的笑臉。
「是驚喜?」
「不,我知道你討厭驚喜。」
如果說一次妥協會換來墮落的結局,鳴州大概會讓自己遠離屬於鍾宇衡氣場的範圍,若身心已被波及,就再難保存完整。
蓋伊看見來人時有些驚訝,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上次看到這個男人出現,阿鐘的情緒急轉直下,眼見著他就此消沉下去。等再見這個男人時,阿鍾又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甚至是連他這個老夥計都沒有見過他這麼興奮的樣子。
「看下我們的攝影棚,是不是很棒?」
只可惜對方並不是內行,只稍微打量了一下便下了結論:「很專業。」
而下一句:帶我來這兒想幹嘛?明明白白寫在鳴州的眼睛裡。
室內亮起柔和的光,但很有強度,蓋伊的助手利落地搬來擋光板。
宇衡在那兒做初步的試探:「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跟你認識這麼久,我們居然連一張合影都沒有。」
「那不是很平常麼,誰會沒事跑攝影公司來拍合影?」鳴州眼皮挑了挑,像是預感接下來發生的事。
「我是這裡的大股東哎,不利於資源,豈不是浪費。蓋伊!開始吧。」
剛拉好白色的背景布,蓋伊打了個手勢:「好了,擺Pose你在行啦,不用我教。」
宇衡隨便在鏡頭前現了下,還真的很有模特的架勢,幾張之後,他對一旁看得目不轉睛的鳴州招手:「過來一起拍啊。」
鳴州反應過來,退縮地輕笑:「我不行啦。」
「跳舞你不肯就算了,連拍照都不肯!」宇衡威逼利誘,「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怎麼這點面子都不給。」
「今天很重要麼?」蓋伊一邊擺弄鏡頭,一邊插嘴。
宇衡揮了揮手:「你管拍就好。」然後強行拉鳴州過來。
也許是今天的宇衡太過任性亢奮,跟個大孩子似的,卸下了平時的犀利,鳴州反而產生了防禦上的鬆懈。
他的表情雖靦腆的寫滿不情願,但勉為其難的樣子,倒為雙方的表情帶來不一般的反差,也使照片效果更加生動。
蓋伊作為職業攝影師,在鏡頭前找到兩張充滿立體感和表現力的臉,自然靈感迸發,賣力的按著快門。平時的宇衡很不樂意上鏡,今天心血來cháo,他不抓緊機會拍,怕是沒有機會。
鳴州的頭髮被宇衡揉亂,領口也被拉開,加上他不好意思抗拒模樣,越發像是刻意為之的造型。
宇衡覺得他異常性感,在蓋伊面前又不能表現太露骨,一個激動,便直接脫了上衣,光著膀子撒嬌似的單手從身後圍住鳴州的脖子,後者被迫無奈的樣子連攝影師都覺得他可憐。
在宇衡軟磨硬泡之下,鳴州一會兒被領帶套住手腕,一會兒被按倒在座位上配合各種姿勢。
蓋伊憑著藝術工作者的敏銳觸覺,自然有接收到來自這兩位男主角間的無形電波,那種親昵互動時的默契,是普通朋友很難有的。
即使蓋伊本想要提醒宇衡,有些動作在男人間是禁忌的,但由於畫面過於唯美和諧,又礙於阿鍾大老闆的身份,他覺得閉嘴,只管抓精彩鏡頭就好。
這兩人表明一冷一熱一溫一火,卻說不出的曖昧。就在宇衡靠近鳴州作接吻狀時,蓋伊按快門的手都震了一下。
倒是鳴州首先反應過來,頓時羞紅了臉,畢竟在外人面前表演親熱,實在與他的作風南轅北轍。
「夠了!」鳴州先叫了停,「也差不多了,今天到此為止。」
宇衡抗議:「剛進入狀態哎。」
「合影,不是通常只拍一張的麼?幹嘛搞得像拍雜誌封面。」鳴州板起面孔,扣起襯衣扣子,再系好一時疏忽被解開一半的皮帶。
蓋伊看他們沒有拍下去的打算,於是退出去給隔壁送去一塊幕布。
鳴州轉身去撿方才被宇衡強行脫掉的外套時,發現宇衡的上衣旁邊放著他的皮夾和手機,皮夾半開著,在信用卡旁邊是個人證件,鳴州也不知怎麼的,隨手就拾起來看,結果自己先嘆笑出聲。
這個鐘宇衡,怎麼可以相信他隨口的鬼話!
不過鳴州已經沒有精力發作了,他直接打發宇衡:「明天有事,先走了。」
宇衡口吻粗暴:「多陪我一會兒不行啊!」
「現在流行提前兩個月就過生日,我得替其它朋友去預約香檳蛋糕。」
聽鳴州說完這句,宇衡楞了下,隨即就撇撇嘴,有被揭穿後的窘態。但心裡卻很肯定這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開得值得,不用騙的,怎麼可能實現與他拍這種限制級照片的惡俗願望。
「嘖,還有什麼你不知道的。」
鳴州搖了搖頭,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我明天要去市貿開會,幾組幻燈片要連夜做,沒時間了,先走了。」
「那明天傍晚你忙完,我來接你。」
看鳴州頭也不回地離開,宇衡有些為他不留戀的程度感到不慡,情急之下,直接出手拖住了他的肩膀,拉回到面前,重重吻住了他。
心中猛地升起一絲彷徨,真的,同他走到這一階段,已經身不由己,面對梁鳴州,宇衡往往不能理解自己各類失常的舉止緣於何故,只知越是躲閃,那個無處不在的身影就越歷歷在目,鮮活熱烈地即刻就吞沒了他的思維和僅存的遲疑。
愛上他,占有他,維護他,全是遵循本能,和那個潛伏已久未能付諸於行動的欲望。當他吻到鳴州時,後者的體味能令他適應安寧。
只要跟鳴州在一起,就能及時脫去浮躁,回歸本真。
蓋伊走進來時,兩人剛分開,但鳴州臉上的羞愧還是沒能掩藏完全,他匆匆告別。
第二天晚上七點半,宇衡還守在鍾氏大樓旁邊的半島咖啡座等他,鳴州八點多才出現。
「要不要吃牛排?」
「吃不下,今天有些胃疼。」
「你這是職業病!想吃什麼?我帶你去。」宇衡開車門坐定。
「生煎包行不行?」鳴州坐進副駕駛座開了句玩笑。
「你想吃就好。」說著笑眯眯地打轉方向盤,往不知名的地段開去。
鳴州也沒問題要拉他去哪兒,直到車子停在一家海鮮城門口,宇衡下車。
「你在這兒等我下。」
二十分鐘後,宇衡才半跑著迴轉。接著,一袋熱騰騰的便當紙盒遞到鳴州手上。
「吶,F市最正宗的生煎包,大師父的手藝。」
「大酒店,晚上怎麼會賣這個?」
「特事特辦嘍。」宇衡突然不耐煩,神秘地笑笑:「你管我怎麼買到的,吃就好了嘛!你吩咐的事,我自然會辦好。」
「你真以為我這麼愛折騰?」
「放心,我也不會天真到以為做這點小事就感動得了你。你又不是女生。」
「知道就好,所以以後不要做這種勞民傷財吃力不討好的事。」鳴州臉上訕笑,心裡其實也有點暖起來,「生煎包,愧你夠無聊。」
「行啦,你批判夠了沒!」宇衡佯裝惱了,「有點吃就閉上嘴。我們去江邊,那裡不用門票,又有免費椅子坐,不知道多浪漫多省錢,那樣可以更合你心意。」
鳴州曾透露自己喜歡看江景,所以鍾宇衡便又來陪他來到舊地。只見他又熟門熟路地跑到碼頭對面的一間涼茶鋪買回來兩杯飲料。
「嘗嘗,我小時候最喜歡喝的。」
「什麼東西?」
「酸梅湯。很久沒吃這東西了吧?是不是同我一樣還念?」
鳴州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冰鎮的酸甜清新,解渴生津回味無窮,那確實是值得回味一生的滋味。
江邊風有些大,掀起髮絲和衣擺,人也顯得單薄些,聽著遠處貨船的馬達聲,鳴州輕聲說:「好像又回到原地了。」
他記得剛來F市那天,他就來過這裡,現在,又是這裡,兜兜轉轉走不出這個循環,就像他與鍾宇衡此刻的關係。
「你好像很難過。」兩人靠在江邊的欄杆上。
「因為我不知道現在這樣,自己是不是更槽糕了。」
「你顧慮這麼多,怎麼會快樂。」
「現在輪到你替我上課,我知道這樣有些自欺欺人,但要我心安理得同你談戀愛,我做不到。」
「算了啦,反正你一向不怕打擊我。」宇衡聳了聳鼻子,「怎麼說 我也比你年輕點,我耗得起!到了你老的沒人要的時候,總會考慮我了吧。」
「呵,你真相信有天長地久這回事。」
「從頭到尾,你對我都充滿不信任,叫我怎麼能平衡?其實我對未來一向都深信不疑的,不要以為我不愛念書就沒有信仰。」
說到後來,自己先笑起來,「呵,太酸了,編不下去了。」
「我不想成為你感情的累贅,宇衡。」
「又說這種話,你不怕我把你現在就丟進這條江?」
「我只是擔心你後悔。」
「呵喲,想那麼多幹嘛?我看你根本就不怕我甩你,所有的愛,你都是事先就做好失去的準備,這就是你梁鳴州永遠拒絕別人的原因。你這種所謂安全不出錯的人生,真的很狗血哎,你也就是在台上唬人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