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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54:06 作者: 池袋最強/池總渣/0033
    說罷他匆匆離開,屋裡立刻清冷下來。周君哪裡有想吃的東西,他好不容易翻找出一面巴掌大的鏡子,對著整理好自己的儀容。看看脖頸有無吻痕,這很重要。他並不想影響雍晉的形象,行軍打仗時還縱情,總歸不好聽。

    然而雖然脖子上被兩面立領掩得緊緊,可眉宇間春情難掩,雙唇過份紅潤,因此周君在屋裡又喝上幾口涼茶,添了一碗粥水下肚,總算是比較正常地往外走。他找到了林副官,林副官帶他去尋許老闆他們幾人。他的合伙人倒沒有他的幸運,畢竟他一來就入了少將屋。

    那是一頂安置傷患的篷帳,許老闆和大腳等人受得傷還無其他人的重。空氣中火藥味和血腥味,腐臭和燒焦味很難聞,也很慘烈。周君心跳加速,幾乎不敢去看躺在行軍床上的其他人。仗事的殘酷他一直都知,只要看過報紙聽過電報熟悉時事的人都知。可這種知根本抵不過一次眼見為實,那麼衝擊。

    因為這軍中有他在意的人,因為這屋子裡都是人,是別的家庭爹生娘養的。這缺胳膊斷腿,炸毀整張臉的,生不如死的,他都不敢看。許老闆治療好後,便被安置到一邊坐著。資源緊缺,床位都被分給其他傷得更重的。

    許老闆的精神還算好,見他來就緊緊握著他的雙手。掌心裡有汗,眉眼難掩喜色。他悄聲細語和周君講,說這次多虧周君,雍少將肯放過他們的藥,雖然不是全部,也扣下一部分,但有價值的昂貴的基本上都願意給他們裝車放行。

    這邊老闆喜氣洋洋,周君強顏歡笑。他和許老闆確定了明日出發的時間後,便出了帳篷,摸摸身上口袋,想抽菸。這一摸才想起換過衣裳,煙盒早不知所終。他揉搓食指,不遠處走來一人,是小任。小任感覺出了他對煙的渴望,便給他遞煙打火。

    然而小任表情卻很奇怪,上下打量他,仿佛嗅到他身上殘餘的歡愉氣息。周君做賊心虛,也不多言,只默默抽菸。小任確實是看出了什麼,從那位雍少將出現,再到周君消失的幾個鐘頭。這換了一身嶄新又貼身的衣裳,和他的站立體態。小任眼毒,見多識廣,極有眼色。他看出少將和周君之間的貓膩,也看出了周君不時換腿站立,偶爾扶腰的姿勢,分明就是被弄過了。

    第77章

    周君一口煙不過五分鐘抽完,想到剛剛雍晉私藏他照片在枕頭底下,做著情竇初開少年郎才會幹的事,他便笑了。完全忍不住的,兩眼彎彎,勾著唇角。而他這幅表情落在小任眼裡,更像鐵證。這人分明和那少將有一腿,卻和他說有未婚妻。

    又或者是真有未婚妻,卻劈腿給有權有勢的少將。想到雍少將的模樣,小任再往裡添了句,長得英俊的。小任不怎麼在乎周君是否劈腿,道德敗壞。他只覺得周君也不過如此,先前他還將人供在神壇上,日夜惦念。

    如今那點白月光紅玫瑰的念頭全消,周君在他眼裡廉價了許多。而往好處想,這人也確實能睡一睡,只要找到機會。小任惡劣地想著,卻無法忽視心頭的嫉妒。只得將周君狠狠地往低里踩,才能抵消心頭那口氣。小任開口道:「你和那位少將關係真好,他竟然同意將藥還給咱們。」

    周君淡淡覷他一眼,他不想惹事,也不願將他們之間的感情公之於眾。對於小任這別有意味的一番話,他只淺笑不語,抽完煙,就離開帳子往回走。可小任卻跟在後頭,問他吃飯了沒有,剛剛有幾個當兵的給他們送了燴麵片,味道還可以。周君禮貌地回:「吃過了。」小任補一句:「跟少將一屋吃的吧,怪不得這麼久才回來。」

    這話讓周君停下腳步,他回頭,小任面上還掛著那心知肚明的得意笑容,見他眼神,便一點點收了回去。他看出了周君的不愉和威嚴,還有些許嘲諷,也許是針對他的。周君貼近他,倒讓小任有些無措。他的下巴被周君捏著帶了過去,他們第一次如此靠近,小任又怕又快意,頭皮一陣發麻。

    周君冷眼看小任的惶恐又期盼,有些好笑道:「你想試探什麼,覺得我和雍少將關係不簡單?」小任擠出一個笑:「怎麼會,我不過是覺得你們關係很好,有些……羨慕罷了。」周君手上用力,掐得小任下巴很痛,皮膚全紅了。周君垂眸低語:「還要同路一段時間,再來招惹我,我不介意現在就踢你出局。」

    小任知道他說這話的份量,這一路上周君幫了許老闆多少忙,大家心中都有數。加上這次,周君要是真的開口了,許老闆說不定真會把他丟半路上。周君鬆開手,冷臉回頭。等回到雍晉房中,氣性已散,畢竟他現在足夠高興,想到雍晉就要笑。

    雍晉是晚上才回的房間,周君在房中睡了一覺,只等雍晉端著煤油燈來推醒他,這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雍晉等他醒得差不多後,便讓他吃飯。周君搖頭,他想出去走走,和雍晉走。那想法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也許是有日晚上,他騎著自行車,去追趕雍晉的小汽車時,就有了。

    他想同他夜間散步,走在繁華街道。如今沒有街道,只有一個接一個的山坡,這地方空氣極好,滿天繁星沒有絲毫遮擋。周君隨意地尋了處乾草地,躺了下來。雍晉坐在他身旁,手伸進他的衣領里,牽出那枚懷表:「聽說你有位未婚妻,這是你們的信物?」

    周君被嚇了一跳,他這隨口胡謅,怎麼會傳到雍晉耳里。然而也只被嚇到那麼一下,他便笑道:「這難道不是丈母娘送的?」雍晉也跟著笑,久久才停下來。他認真地和周君說:「回去以後,不要等我。」

    這話一出,頓時靜謐。周君閉起眼久久,他聽到了風聲,刮在林葉上,簌簌地響。雍晉的那句話,過於清晰,就連假裝沒有聽見,都不可能。他睜開眼,就見雍晉垂首看他,像是一直在注視,從未移開過視線一樣,他問:「你是這麼希望的?」

    雍晉搖頭:「當然不……我希望的名字能在你心上刻一輩子,想要去掉,都要剜去一塊肉,但是……」他的語調輕描淡寫,卻也是極為較真的,是真心話。然而話尾的但是,註定有轉折。雍晉的手滑過他的臉頰,酥酥的癢:「我無法狂妄自大到對你承諾一輩子那麼漫長,何必讓你受苦。」

    他說還記得最開始分開的那段時間嗎,他知道周君並不會難過多久,雖然本就抱著這個目的去的,卻讓他生氣得不得了。但他認為,也許這也是好事,誰也無法保證自己一定是那些幸運歸家的人。而這些日子,他已經深有體會。

    許多士兵多帶著自己在乎的人照片,和給對方寫的信件。而不幸戰死後,這些都將被送回他原本的住址。收件人是什麼心情,那幾乎是不敢想的事。這時,雍晉又慶幸起了自己最開始的決定,他和周君之間,既然失去了能夠溝通的橋樑,也就不必憂心,是否在喜歡的人心口上插一刀。

    如果能夠活著回去,如果能夠重新追回來,這一切都無所謂。可是這場戰役結束後,還有下一場,無休無止,誰也不知道戰爭何時才能停下,他不是懦夫,不願躲在由其他人的身軀所築成的堡壘里。從一開始他享用這身份所帶來的一切時,就註定在國難當前,不允許去退縮,這是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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