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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54:06 作者: 池袋最強/池總渣/0033
    他又想起了剛剛他做的那短暫又漫長的美夢,苦中作樂般,他想這也許是他和雍晉初見時的記憶,都在一場又一場夢中追尋回來。笑著笑著,他神情堅毅起來。小任坐在他身旁,他轉頭和小任說:「活一個是一個,那邊有個土坡,我一會嘗試先跑過去。如果我沒死……」話音未完,路的盡頭卻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不遠處煙塵滾滾,有幾輛軍用卡車開了過來。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他見他的每一次,都是一種悸動和預感。這次也沒有錯,兩輛車在貨車旁急剎,卡車上的軍官架起槍朝敵軍的土坡上猛烈開槍。

    一聲又一聲震耳的槍聲中,雍晉就這麼出現在了周君面前,如天神降臨,背立陽光。

    周君是那麼得灰頭土臉,挨著翻倒的貨車邊,額頭上還有血漬,有一部分淹到了右眼皮上,在眼皮處暈出一道深紅色的褶痕。可他眼睛一直睜著,直直地望著眼前這男人。小任的反應要比他來得快,他撲在了雍晉腿邊,喊著救命。可惜他的話沒人聽,在密集的槍聲中,另外兩人一直對望著。

    那對視好像很長,實際也很短。不過是又幾聲槍響的功夫,雍晉收回了視線,他伸手扶了把小任,指著自己來時坐得軍用卡車,讓人過去。小任連聲感謝,回頭便去扯周君。周君尚未回神,他只木楞地被小任揪扯著袖子,從地面拉了起來。

    雍晉很快便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擦身而過時,周君手中被塞進了一張帕子。他們倆被送進了卡車裡,一同被帶進來的,還有昏迷不醒的大腳和中彈的老毛。許老闆失血過多,面色如鬼。留在車裡的醫療兵粗暴地給許老闆用了藥,弄得他唉聲連連。

    周君捏著手帕,坐在一處發呆。小任挨著他,瞅了他幾眼,小聲道:「你認識剛剛那位軍爺?」周君不打算說話,他用手帕壓了壓眼皮,抹下乾涸的血塊:「有過一點交情。」小任低聲道:「那就好辦了,咱們這趟也不算白跑了。」

    許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周君偏過臉,疑惑道:「怎麼?」小任四處看看,又往周君耳邊貼了貼,幾近耳語道:「咱們這次被這些當兵的救了,車裡的藥肯定會被扣下。沒瞧見許老闆的臉色嗎,他自己也知道這批藥是拿不回來了。」

    他明白過來小任的意思,一時間竟為難地蹙起了眉。私心裡他肯定不願意這藥被扣下,畢竟利益相關,家中有人等他掙錢回去。可雍晉如今狀況如何,他不知道,怎麼好開口去求這件事。這裡人多眼雜,即便雍晉答應,他要開口放走那麼大批藥品,會不會有其他影響。

    如今是後悔也來不及,小任已經知道了,不用想一會許老闆定是要求他。果不其然,不多時許老闆就高喊他的名字,等他過去便湊到他耳邊,忍痛許下五五分。原本只有二八,如今五五確實是大出血了。即便如此,周君還是心裡懸得慌。

    他正猶豫,車裡便上來了許多人,車子一下便啟動了,不知往哪個方向開。約莫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周君一下車就被帶到一個臨時落腳點。那房間不算齊整,軍用地圖鋪在桌上,一旁還有用過一半的麵條。垃圾簍子裡有帶血的紗布,水壺旁還有一玻璃瓷瓶,裡面只剩幾粒消炎藥。

    環境實在算不上好,甚至簡陋。周君略有些忐忑地尋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想了想,他又站起身捏著剛剛雍晉塞給他的帕子,沾了點水壺的水,想尋面鏡子把臉上清一清。可惜這房間雖小,東西卻多,一時間也找不到可以照面的鏡子。

    他胡亂地用打濕的帕子揉臉,卻搓到傷口。疼得周君雙眼一濕,倒抽涼意時,房門被人推開了。雍晉摘下帽子,反手關上門。周君不敢動了,他從未想過再見雍晉時,他會是這麼緊張。

    分明先前,他還敢兜頭甩這人一耳光。如今不知是人生過於大起大落,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他是動也不敢動。雍晉皺眉看他許久,好像很是不滿意,卻又不肯輕易開口。房門雖然關上了,窗子卻沒關。

    正午陽光掃進屋裡,過於明亮,亮得周君輕而易舉地琢磨出雍晉臉上的神情。很快,他微彎的脊骨一點點板正起來,又是找回氣勢的周少爺了。可惜雍晉的眼睛望他懷裡一落,竟然失了分寸,表情吃驚。周君跟著他眼神一看,他的懷表不知什麼時候跑了出來,亮在了衣服外頭。

    第73章

    這是讓人羞窘的物證,赤裸裸大剌剌地擺了出來。懷表就似一顆燙人的火種懸在胸前,讓周君的腦袋發漲發暈。他慣來能說能辯的嘴徹底啞了,只張著唇,甚至不敢飛快地轉過身去躲。這不是此地無銀嗎,太明顯了。他要振作一些,裝作這並沒有什麼的樣子。

    雍晉抬手掩住半張臉,他才是先躲開的人,轉過腦袋,也不知看著哪處。室內的氣氛過於靜了,周君不太自在,他又捻起那張帕子來擦臉。雍晉那邊動了,他解開扣子,脫去沾滿塵土的外套,裡面只穿了一件襯衣。他走向內室時,周君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急忙地將懷表塞進衣服里。

    冷冰冰的表身激得周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侷促地摸了把後頸,菸癮犯了。等雍晉將東西拿出來時,就見周君靠在窗口的地方,臉朝外,金黃色的光順著他的眼睫、鼻樑一路落道了唇峰。他眼睛微微眯起,瞳仁被染成金色。

    明明周君身上是髒的,臉上還有塵土。他只是夾著煙,靠在那處,都能讓雍晉有種錯覺。就好像此時此地,是他們那段最美好的時光。而他上前,能自然而然地去吻他,能叼著那可愛的唇珠,臉頰會有周君那過於纖長的眼睫,輕輕刮過的騷動。

    然而現實卻是沒有,周君回頭見他已經出來,便站直了身子,那股子閒散安逸,消散無蹤。原來雍晉是去拿了一瓶烈酒和藥品,他指了指周君的肩膀,周君偏頭一看,才覺出那裡的傷痛。他竟然不知何時受了傷,肉里還嵌著一塊鐵片。

    周君又抽了幾口,接過雍晉給他的烈酒,大大灌了一口。自己瀟灑地將衣服脫了,方便對方處理。這一脫,那懷表又露了出來,可雍晉卻不看了,他專心致志地清理周君肩膀上的鐵片,神色嚴肅,動作遲緩。周君有心緩和氣氛:「你的包紮技術好像沒之前好了。」哪知他這話一出,雍晉竟放下手中鑷子,同他道歉:「不好意思,我去叫一位醫療兵過來。」

    眼見人要走,周君一把攥住雍晉手臂,卻明顯感覺到雍晉動作一滯,面上痛色閃過。他立刻鬆開手:「你怎麼了?」雍晉搖頭:「一點小傷,你怎麼會來這裡,這裡並不安全。」許是這些話,雍晉從見他開始,就想說了:「趕緊回去,我會讓人送你走。」

    周君對他這種自顧自的行為不滿意:「誰要走了,我不走,我有事情要做。」雍晉黑了臉:「什麼事情非得來這裡做!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知不知道如果今天我沒接到指令,趕到那裡,你會怎麼樣?!」雍晉怒氣十足,把周君的怒火也激了起來:「我知道,我很感謝你,但這不代表你就可以替我決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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