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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54:06 作者: 池袋最強/池總渣/0033
雍晉低聲道:「別動。」周君眼神怪異地看了雍晉一眼,很快他的傷口就被簡單地處理好了,而雍晉臉上的傷口已經凝成血痂。周君當然不會主動提出要給他清理,但本著他是禍首,加之你來我往的原則,他手伸向電話機,和雍晉說讓人送醫藥箱上來,給他處理臉部。
誰知雍晉並不領情:「不用,我先走了。」周君動了動身體,他還有話沒問。剛剛冷靜下來,覺得不說也不好,免得心裡時時記掛著。他說:「我前幾天收到了一封信,是你給我的?」雍晉處理好周君的傷口後,就將手套戴上了。這時他正仰起脖子,系上自己的襯衣扣子,將那染了血的衣領,儘量藏進衣服里。
聽到周君的話,他沒有太多反應,只淡淡地答了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周君聽來這個答案,卻覺得有意思極了。他起身擋在了雍晉面前,抱起雙手:「你明明可以和我說不是,結果卻跟我講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你太心虛了。」
雍晉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他毫不在意周君的居高臨下與咄咄逼人的態度:「我確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周君冷下臉,他一直在看雍晉的微表情。可惜雍晉自酒醒後,就丟棄了那些可被入侵的軟弱與破綻。他現在嚴絲合縫,周君什麼也看不出來,自然不敢冒進,說出雍督軍的事情。
像是見他沒有話要說了,雍晉起身想走。周君卻拉住了他的手臂:「戒指你為什麼要撿回來,你都沒有自尊心嗎?」雍晉不動了,他回頭深深地將周君望著,都將周君望得怕了,這才道:「不過物歸原主而已。」說完他朝周君點一點頭,再次看了他一眼,就告辭了,周君沒有再攔。
第二日周君在酒店醒來,叫來客房服務。服務生將餐車推了進來,是煎至金黃的雞蛋和培根,附帶牛奶同今日報紙。周君剛拿起刀叉,只從報紙上掃了一眼,這便亂了。他白了臉,將報紙展開一看。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雍晉要去的是淪陷區,那地方其他軍閥跑都來不及,怎麼能往前送呢?
周君匆匆吃過早餐,當即穿好衣裳,下樓打車回公寓。坐電梯拉閘門的時候,他看到手上捆著的帕巾。他將之扯了下來,猶豫一會,還是把手帕往褲兜里一塞。除了電梯,快步攔了一輛黃包車。車上他展開從酒店裡帶出的報紙詳細的讀,雖然那一版面的內容已經重複看過了,可還是想看。
逐字逐句讀完後,周君心驚不已。他本以為雍晉就算去打仗,那也是為了提高軍銜,順利升遷。畢竟後台擺在那,總不會是去非常危險的地方。可不曾想,隨著雍督軍的調任,雍晉的身份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便利,甚至是更糟糕的一種情況。
這下看來,雍督軍的調任也未必是好事,指不定雍晉赴往前線的軍命就是用來敲打雍督軍的一種手段,而雍督軍看起來,並阻止不了。周君越想心頭越冷,他感覺有個極大的陰影將雍晉攏住了,而他無可奈何。他又能做什麼,他身後的周家那點關係,拎到權勢面前不過螻蟻而已。
如果連他都能想到的事情,雍晉怎麼會想不到呢。雍晉的消息肯定比他還要多,甚至雍督軍那裡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他也一清二楚。周君心焦地將報紙擰成幾股,連手裡的傷又再次滲血了都不知道。
他不想做無用的事情,到了公寓後,他拿來電話本打出了幾個電話。先是給報社的朋友確定了一下這個消息的來源,再致電政務參贊林生。幾通電話下來,周君出了一額頭的汗。報紙上的內容實屬無誤,至於軍命,是更早的時候下來的了。具體情況,也不方便透露給他聽。
周君在電話里多謝了林生,約定下次一起吃飯後,他掛了電話。周君站起身,在屋子裡轉了幾圈。他感覺喉間乾渴,很想喝水。可惜他許久沒回來公寓了,阿媽也只是例行打掃一下,茶壺都是空的。周君打開冰箱,拿出雪糕來吃。大冬天的這雪糕非常凍嘴,卻漸漸將周君心頭無名火給澆滅了。
他想,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什麼也做不了,也不必去做。吃完雪糕後,周君回到自己的臥室,歇了一會,他需要靜靜地想一些事情。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他的床被上若有似無地沾著雍晉的味道。
他把臉埋進枕頭裡細細地嗅,好像還是有。周君抱著枕頭好一會,才搖頭笑自己瘋魔,總是在胡思亂想。周君起身換了一套衣服,他都忘記今天是過節了,剛剛從外面回來時,看到有幾個小孩在路邊放炮。那一聲聲響得十分喜慶,給周君提了個醒。
系好袖扣,周君翻找自己頂喜歡的一張方巾,卻實在找不見。周君將衣櫃折騰了個底朝天,甚至有些遷怒地將抽屜整個拖了出來,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最終輕輕地嘆了口氣。
晚上周君回到周家,過節了倒是沒了應酬,周家也很熱鬧。周閻身體雖然沒有完全好,但也換了襲新衣,出房給晚輩們包紅包。周君吃過飯,也給下人們一人包了個大紅包,體貼他們一年到頭在周家的辛勞。大嫂一直挨著大哥,這場病倒是讓兩人更加親密了一些,活脫回到了蜜月期。
周君看著這闔家歡樂,心裡頭那點放不下,拎不清倒也淡了許多。有幾個小孩拉著他要他去院子裡一起放炮,周君也由著他們,正脫了外套,捲起袖子想要大幹一場,李嫂就過來同他說:「二少爺,有人給你電話。」想了想,李嫂又補了一句:「是位先生。」
大哥這時和嫂子已經去了院子看煙花,周君彎腰給其中一個比較大的孩子又塞了個紅包,讓他帶著其他孩子出去玩,完了這才往廳里走。此時電話那頭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了,李嫂在旁邊看著他不緊不慢的,比他還急。
周君接起電話,那邊也有煙花的響聲,好像混著外頭的,在同步地響一樣。來電人倒也沒有沉默太久,感覺到他接起了,便道:「周君,新年快樂。」雍晉等他許久,只為送一句簡短祝福。也不知為何,在那沉沉的靜默里,他感覺到了許多未盡之意。周君好了一會才道:「活著回來。」而那邊的呼吸聲,一下就頓住了。
第67章
最終他們還是沒說話,直到煙花聲的盡頭,雍晉這才聲音沙啞地道了聲好後,將電話掛了,周君坐在那裡,也沒將話筒拿下來,只聽著嘟嘟的忙音。
廳外有孩子的笑聲,噠噠的腳步聲跑來,有個孩子將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周君牽了起來,帶出門去。周君大概永遠都能記得那年,天上明亮的煙花尾巴落到盡頭,不知消失在哪處。他陪著小孩放了幾炮後,就悄悄地提著一個燈籠,從偏門走了出去。
果然和他猜得沒有區別,他躲在牆角後,看著不遠處路燈下的電話亭里,站著一人。那人掛了電話,也不從電話亭出來,反而靠在裡面,仰著頭看同樣只有餘煙的天,淡淡的灰霧在夜空里散開、消失。他和他看了同一場煙花,在不同的地方。
周君沒有出去,他只是在那裡望著雍晉。見雍晉抽完一根煙後,就從電話亭中出來,朝街頭走去。雍晉沒有回頭,周君也不出聲,只看著他走。有風將屋檐的小雪花送到面前,將身影都蓋住了。等再次看清時,街頭上已經沒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