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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54:06 作者: 池袋最強/池總渣/0033
    雍晉不是第一次這麼等他,他不想這是最後一次。哪怕鬧得天翻地覆,心裡始終是有塊柔軟的地方,把那人放在裡頭。哪怕要將他從那裡取出來,是生生挖骨去肉。終究是晚了,只余滿地菸頭。周君捂著額頭蹲在地上,他把那落在地上的菸頭撿起。

    上面還似有若無地留有他的味道,周君把它揣進兜里。他想,總歸沒人看到他這些行徑,便隨心所欲吧。他上了樓,也不管那滿地狼藉,就將身體砸入床里,昏睡過去。

    第二日阿媽提著菜簍子,慢吞吞地用鑰匙將公寓的門打開。門剛拉開便嚇了她一跳,她家先生還從未這般早起過。如今亂著頭髮,眼眶微紅,叼著煙,垮著一件毛大衣,光著腳蜷在高腳凳上。他的腳極白,腳背血管泛紫,也不知光了有多久,都被凍得毫無血色。

    周君抱著一塊畫板,右手五指全是碳黑,他捧著板塗塗抹抹,很是神經質。阿媽辛勞將房間規整好,又拿來厚厚的襪子同他穿。阿媽將他當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周君咬著沒有點的煙,也乖得同孩子一般,任由阿媽同他穿襪子,取了他嘴邊的煙,餵他喝水。

    他好似一下不能生活自理了,懶得像一塊融化掉的肉,恨不得黏在高腳凳上不下來。他荒廢了幾個鐘頭,卻什麼也沒畫出來。厚厚的一打紙盡數歸了紙簍,還有幾張打了個型,就扔至一旁。阿媽抽空看了眼,頓時覺得眼睛疼。先生畫得全是裸的,男人的腰腹、後臀,大腿還有那玩意兒。

    到下午時候,阿媽正給窗邊幾株盆摘澆水,門鈴便響了。從陽台走到大廳,高腳凳上已經沒了先生的影子。臥室門緊緊閉著,大約還在裡面呆著。阿媽拉開門,卻見是一位沒見過面的小姐。阿媽也沒見過幾位小姐,先生從不把人帶回家。

    於是她扶著門,沒有讓這位看起來很體面的女士進來。這位女士沖阿媽一笑:「我姓楊,我來找周先生的。」阿媽客套將人迎了進來,她去敲自家先生的門。先生將門打開了一條窄窄的縫,只露出一隻眼問:「怎麼了?」阿媽轉達有一位姓楊的小姐來找他。

    先生又把門關上了,不多時,先生換了一件衣服,不見頹唐,風度翩翩從臥室里走了出來。阿媽驚得咂舌,而後進了廚房。她要給先生和外邊那位小姐備上兩杯酒。這都找上門了,看來先生也是想要定下來了。

    周君看向許久未見的楊小姐,他喊楊小姐的英文名,卻不曾想楊小姐非常執著地同他說:「錦淺,叫我錦淺。」周君心下一頓,便順著笑道:「怎麼,你不喜歡我那麼喊你。」楊錦淺不接話,她左手扶住右手腕部,那是大哥送她的手鍊,她好似從中得了不少勇氣,抬頭同周君道:「給我一個同你在一起的機會,周,你知道我心儀你。」

    第56章

    周君好似沒聽見一樣,仍是那從容地笑著,很有些可惡的樣子。他落座在楊小姐身旁,將沙發坐得稍稍下陷。皮革聲中,楊小姐身體微微朝他那處傾斜。說不出是有意又或者無意的,總歸兩個人是坐在一塊了,很是親密的模樣。

    周君喊住端酒出來的阿媽,讓人去備茶。有嬌客來了,哪有就喝酒的道理。阿媽端著酒杯回去,又沖了兩杯紅茶,用得是頂好的茶具。周君將一杯遞給楊小姐,讓她喝。楊小姐將臉稍稍一偏,略有些黯淡地拒絕了。

    周君不肯給她答案,她是難堪的。她同周君曖昧了好些年了,先前她也抱的是不想在一起的心態。周君是很迷人,但她確實很怕,她怕自己陷進去了,成了不管不顧,只為了男人而活的女人。因為他的一些花花新聞,而整日傷心落淚。

    她知道自己的家世,婚姻大概是沒法自己做主的。可周家不差,如果周君願意,他們也是能結成婚。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卻從來沒想過,周君是不要的。分明還在德國的時候,她總覺得她和周君只是差了那麼一點,就像窗戶紙,稍稍一碰,便也破了。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也許是回國後,也許是漫長的曖昧後。他終究心有所屬,而她晚了。周君將茶杯放在桌邊,他看到了楊小姐緊緊掰在一塊的手,於是他伸手去碰那用力到泛白的,絞在一塊的指頭,將之分開了。他垂著眼,小聲道:「這麼掐著自己做什麼,不疼嗎?」

    楊小姐眼眶有些濕潤了,周君不該對她這麼溫柔的。既然不喜歡,就該不給她希望才是。楊小姐搖搖頭:「你上次就和我說不可能的,是我心不死。」周君沉默了一會,他起身去拿了外套,回頭看了眼楊小姐,又去取了一條圍巾。

    他遞給楊小姐,卻沒幫人圍上。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樣了,他竟然會自覺地保持距離,周君心裡也在自嘲,他也曾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變。他帶著楊小姐下樓,開了自己的車。他準備載人出去吃飯,可直到落座在車上,他才想起問:「你今天怎麼會過來找我。」

    楊小姐看著車窗,沒看周君。她的聲音悶悶的,很是有氣無力道:「你大哥給我打了電話,他說你好久沒回家了。他和你吵了架,想讓我來看看你。」周君有些不悅,大哥這近乎同楊小姐明示的做法讓他不太高興,就差沒和楊小姐直白的說,我很鍾意你來當我弟媳,我們可以做自家人。

    他送楊小姐回家,楊小姐下車前約他一個禮拜後再見,周君沒有拒絕。一個禮拜後,周君帶楊小姐去了一家有名的本地菜館,店面不大,味道很正宗。飯後楊小姐謝絕了周君要把她送回去的做法,她好似很快就恢復了,現在倒也不再是剛剛的模樣。起碼她神色如常,並同周君說:「我過段時間就要去香港了,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楊小姐摸了摸脖子上的圍巾,沖周君笑了:「圍巾很暖,謝謝你。」周君心裡有些失落,他看著楊小姐,離別終究是給他帶了不少惆悵。他伸手抱了抱楊小姐,不是非常用力,只是輕輕地摟了一下。送楊小姐上車後,周君回到車裡,也不急著走。他坐在車裡走神,看街上人流來往。

    不遠處有輛黃包車停了下來,一位披著及地披風的人從車中走了下來。周君情不自禁將視線在那人身上停了停,那披風上圍著一圈白毛,布料隱約繡著細絲。穿成這樣的人已經不多見了,更何況那還是位男人。那人臉頰朝周君這個方向微微一側,瘦削的下巴,熟悉的眉眼,是木離青。

    周君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他眼見著木離青進了一家茶館,因此他眼也不眨,死死盯著茶館的方向。他在想那人會不會也來了,他是專門出來和木離青碰面的嗎。難道在戲園子裡見面還不夠,還要出來再見?

    周君的一顆心凌亂地跳著,既希望是雍晉,又希望不是。大約是是期盼著死心了,卻仍就心猶不死。他將車窗搖開了,脖子伸得長長,幾乎要可笑地探出窗外去了。又過了漫長的一段時間,也許並不是特別漫長,只是內心過於糾結,因此這些時間便加了效用,他覺得這輩子的耐性都要耗盡了。

    等來等去,等來了一輛小轎車。卻不是周君所以為的那一輛,卻也極為熟悉。周君眼睛都瞪大了,像是受到了極大驚嚇一般。他看著那輛車下來的人,腦子飛速地運轉著,可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人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應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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