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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53:10 作者: 沈工
一切都在父親在工地上摔下來殘疾了之後,變得猙獰了起來,父親成天在家喝酒,一喝多了就拿著酒瓶子往人身上砸,母親受不了伺候父親還要挨打,找了村里一個小賣部給人家看店,後來迷上了打麻將,家裡上上下下只有自己的姐姐在掙錢操持著。
這一切田玉都沒有告訴沈書成,雖然他清楚地知道,他們認識的那一刻,沈書成就對他的家境了如指掌,可是他不想讓沈書成因為這個原因而憐憫自己。
他需要的是平等的愛,不需要同情。
聽到田玉要回家的消息,問起來還不停閃躲,沈書成本應該馬上察覺到異常的,可是被巨大的悲傷沖刷著的他,他已經分不出心思來想其他的事情了,只是叮囑了田玉兩句注意安全。
第二天早上,劉陸和曹可凡一起送田玉來火車站。
「兄弟……」曹可凡皺著眉頭嘆了口氣,拍了拍田玉的肩膀,「別泄氣啊,有什麼難除只管和我們說。」
「是呀,別不好意思,都是哥們。」劉陸說罷,從兜里掏出一疊錢來,「拿著,家裡路上有什麼需要的,別太委屈自己。」
田玉連忙推脫:「別,你們來送我我就很感謝了,我們都還是學生,你也……」
「沒事,這是我自己做主播掙得錢,有很多的,不用擔心我。」劉陸笑了笑,「趕緊上車吧,我還要回去補覺呢,今晚上還有直播。」
田玉的喉頭忽然有些哽咽,他們三個人萍水相逢,而四年以後也會各奔東西,可是眼前的這兩個人是真的把自己當親人一樣。
無需多言,他只能給兩個人一個擁抱。
「嗨!」曹可凡拍了拍田玉的背,「大男人別這麼矯情。」
田玉看了看時間,已經快要發車,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車站。
三十多個小時的硬座很難熬,身邊的人從南方口音變成北方口音,推著瓜子泡麵來來回回好多遍,車窗外的起起伏伏的丘陵變成一望無際的田地,等他的腿快要麻了的時候,他才終於到了那個小縣城。
從這個小縣城再坐上兩個小時中巴車,在道中間的一個羊腸小道停下,往前在走三十分鐘,那個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土坯房就是他的家。
還沒進家門,就聽見自己的父親罵罵咧咧的。
「你個小婊子怎麼把我電話搶了?!那個龜兒子是不是有出息了打算不認我們了?!」
「趕緊給老子訂票!老子倒是要去他學校看看到底是哪個孫子像個狐狸精一樣在外面勾搭別人家的男人?!」
「喲你長大了是吧要嫁人了是吧,自己老子的話你也敢不聽了是吧?!」
「我還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清脆的玻璃瓶撞在地上的聲音響起,田玉身上一抖,立刻認識到父親這是又拿著玻璃瓶砸姐姐了,連忙衝進去屋裡。
一進屋的田玉,眼前忽然一黑。
沈書成那邊,喪葬事情向來磨人,而作為江城大學的建校人,竇恩澤的葬禮格外隆重,校內師生的師生在鐘樓前自發地擺上了一束束白色地菊花來悼念這位偉大的教育家的逝世,海外的遊子也專門建立了悼念的網站,供不能夠及時趕回江城的人寄託哀思。
等他們一家人和秀雲再次回到竇恩澤住了三十多年的屋子裡時,一切擺設依舊是舊時的模樣。
書桌上還有去世前一晚磨好的墨,只是已經幹了,茶缸依舊擺在沙發前的茶几上,只是其中的茶已經沉了,陽台上還晾著竇恩澤生前穿的睡衣,在風中空蕩蕩地搖擺。
家中的一切,都在等待自己那位叫竇恩澤的主人回來。
可是它們不會知道,它們的主人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看著電視旁邊沈書成畢業那年,沈書成穿著學士服,和穿著博士服的家人一起在江城大學門口的合照,裡面的竇恩澤容光煥發。
秀雲走過去,捧起合照,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喃喃自語:「這全家福啊,以後再也拍不齊了……」
說完這句話,竇思蔻又開哭泣起來,這些日子她流了太多眼淚,好像是已經把眼淚流光了一般,她不再淌淚,只是紅著眼眶,臉頰凹陷,身子一抽一抽,沈萬鈞連忙扶住她。
「你們先坐一會,他留下了些東西,我去找找,給你們。」自從竇恩澤走後,秀雲說話變得有氣無力起來,背一夜之間駝了不少。
沈書成和父親一起把竇思蔻攙扶著在沙發上坐下。
許久之後,秀雲才踏著沉沉的步子從房間裡出來,手裡拿著幾封信:「這是他生前,給你們寫好的信。」
四個人,每個人一封,還有一封是遺囑。
竇思蔻一愣:「爸爸他……」
秀雲輕聲嘆了一口氣:「他可能自己也有感覺吧,年紀大了,想著有些準備,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秀雲感慨地嘆了口氣,比起眼前的小輩,她已經經歷了太多的死亡和別離。
可打開手中的信,看到那句「秀雲吾妹,萬語千言,唯有歉意。」的時候,秀雲還是沒有忍住,眼睛立刻模糊了。
「 人生白駒過隙,二三知己,已是幸事,恩澤何德何能,能夠得君共行此生。恩澤一生,秉先生遺志,興教育之業,宣平權之風,卻唯獨於君問心有愧,青蔥年少不知事,皆是錯付相思之人,卻於風雨飄搖之際不離不棄,共苦同甘,攜手此生,也算陰差陽錯,此生無以為報,唯寄來世,再續兄妹情誼,另,一代人,一代事,兒孫自有兒孫福,往事便同我共赴黃泉,切莫令思蔻徒生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