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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52:19 作者: 騎豬上清華/春山居士
    長廊盡頭,有一女子聘婷著身姿走過來,瞥見他俊雅的側顏便羞粉上臉,她輕眨著睫,慢慢到他身側,微一屈身給他行禮,「郎主。」

    謝煜璟提起小爐上的茶壺,斟一杯清茶,抿了一口道,「你不是我謝家人,不必稱我做郎主。」

    那女子澀聲道,「是。」

    謝煜璟將茶杯蓋過桌子,他手背上有兩條傷疤,深得很,一眼醒目。

    女子瞬時驚呼出聲,「郎君傷的如此重。」

    謝煜璟忽略過她的話,放空雙目看著夜色,沉聲問道,「老夫人如何了?」

    那女子便不好再盯在他手上,軟聲道,「郎君不在的這段時日,老夫人的頭風復發過幾次。」

    謝煜璟的神情發木,只道,「辛苦了。」

    那女子得他一聲辛苦暗自竊喜,嗓音里都似沁出蜜來,「柳漪得郎君相救,才免遭土匪糟踐,能為郎君分憂,亦是報恩。」

    謝煜璟乜她,「救你的是我麾下北府兵,我帶你入府僅是因為你恰好會治頭風,旁的想法望你收收,若叫我再發現,謝府不會留你。」

    柳漪心下一墜,欠身答是。

    謝煜璟直身遠眺,未再與她多言。

    柳漪神色一灰,悄悄退走了。

    雪下大了,地面結出一層白,有人歪歪斜斜著闖進院裡,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凌亂的腳印,暗黑污了白,著實糟蹋人眼。

    他沿屋廊一直向下,正看見謝煜璟慵懶著眉眼,他便抬腿倒在茶几另一側,滿身酒氣。

    謝煜璟替他倒一杯茶水,瞥著他泛紅的臉道,「耶耶從哪個酒肆鑽出來的,不回屋歇息,過來找我有事?」

    謝鎏逸汲一口茶,漫不經心道,「阿姒落水了。」

    第4章 今天火葬場了嗎4(二改)

    謝煜璟放下茶壺,臉上的懶散泄盡,「耶耶從何得知?」

    「楚家大郎衝進酒肆,將楚昭鶴連拖帶拉回去,我就坐在他們一邊,」謝鎏逸閉目道,困意爬上他的臉,混著酒意他仿佛隨時能入睡,「你去看她嗎?」

    謝煜璟眉心泛皺,面目變得冷峻,他將問題拋給他,「耶耶想我去嗎?」

    謝鎏逸那雙眼睜開,斜看著他,「我管得著?」

    謝煜璟全身依上憑几,臉在燭火下平添了幾分不真實的朦朧,他說,「我不在的這些時日,耶耶常常夜宿在外,這府里冷清極了,耶耶當真一點都不在乎家家。」

    謝鎏逸反蓋住杯子,從席上起身,側過臉道,「謝家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你難道還想支配我的軀體?阿璟,我養了你這麼多年,沒有生恩也有養育之恩,你孝順她,你可曾念過我?」

    謝煜璟低首注視著腰間的玉帶鉤,轉而歪身揚長著聲道,「我自是念著耶耶,可耶耶心底有疙瘩,這謝家耶耶一早可沒想過交到我手裡。」

    謝鎏逸哈哈大笑,「我自己造的孽,讓謝家斷送在我的手裡,我是無能沒用,謝家在你手裡興盛,可那頂上的也未曾看你一眼,你不過是他手底下的一條狗,他讓你去何地你就去,阿璟,何必呢,那個位置那個人你這輩子都無法企及。」

    「耶耶不必激怒我,」謝煜璟又望進院落里,大雪掩蓋了枯枝落葉,連夜都被照亮了些許,幽暗中的白髒的讓人無力憤恨,他覷著眼,「做錯了事總該要付出點代價。」

    謝鎏逸哼的一聲揮袖離去。

    謝煜璟盯著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見他的面龐才顯露出一絲道不明的神傷。

    有枝椏壓斷的響聲將他從怔神中拉回,他挑唇淺笑。

    這混沌天地,一條路走到黑還能差到什麼地步。

    他執起燈踏進了房屋,只一瞬屋中便暗下來。

    他睡得不算踏實,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他直覺是被夢魘住,身體動不了,只得摸索著挪到手邊,狠摳了一把,他的身體就又像是活了一般,自發的坐起來,有人遞一盞油燈到他手裡,他恍惚著站起,房屋開始扭曲變形,須臾時間他就發現自己站在廊道里,一眼望到頭,儘是黑暗。

    他像是被線牽住,緩慢的朝前走,每過一步,燈火便照亮他的四周,牆壁上雕著精緻的花紋,細細看去,那竟是宮牆上的雕花,美輪美奐,奢侈精絕。

    走到頭,那裡站著一人,著一身絳紫雜裙垂髾服,墨發直垂而下落至腳跟,她的肩膀細削瘦弱,竟似撐不住那身衣裳,顫巍巍的朝下掉,他想抬手去幫她整理,可是手才觸到她的背,她驀然轉身,他的手便愣在原處,他看著她塗了口脂的緋唇一起一合,「謝煜璟,我恨你。」

    他愣愣的凝視著她。

    她彎起唇,淡薄如煙的臉瞬間升起清媚,她忽而伸展出手臂赤著足在他面前起舞,華服翻起,長發繚繞在她的周身,隨著她的旋轉,極快的將她籠罩住,最終作繭自縛,她摔倒在地上,那密稠的發鋪滿她的脊背,她背上的蝴蝶骨從發中微微聳起,似要展翅飛離。

    他的胸口有細細的錐痛蔓延,他張口想喚她,然而陡然呆滯住,他不知叫她什麼。

    她從地上爬起來,搖晃著進了屋裡。

    他也想進去,那扇門卻嚴密的合住,任他怎麼推都推不開。

    他立在那兒,頭一次焦急起來,他大聲呼喊著,可是嗓音卡在喉嚨里,他叫不出來,他突感無望,旋身想奔出去叫人,但他驟然發現,他被定在那裡,動都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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