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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49:22 作者: 天行有道
所以這夥人至今無處可去,反而混在那伙災民里打打饑荒,逢著施粥施飯的時候討些便宜——這些事,夏桐自然是通過宮外的耳報神探聽到的。
如今正是用得上他們的時候,夏桐便著人傳話,給他們銀子,讓他們只管到蔣家門前去鬧,鬧得越大越好。
秋菊咦道:「蔣大人素有賢名,府里難道還會有不公之事麼?」
春蘭笑道:「你不懂,越是正經古板的人,私底下的怪脾氣越多著呢,沒聽過一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況且,就算他沒甚把柄在手,他那位前頭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只怕底下人早就積了不少怨言,自古夫妻本一體,焉知這筆帳不會算到蔣文舉頭上?」
她擔心的倒是另一樁,微蹙著眉向夏桐道:「奴婢只怕蔣家餘威尚在,這些人心有忌憚,不敢肆意吵鬧。」
夏桐搖扇微笑,「等著瞧吧,財帛動人心,只有咱們想不到的,沒有人做不出來的。」
蔣文舉要真那麼善良,老早就該將這些奴僕接回府去,到底服侍他一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偏偏任由他們流落在外,可見是個冷心冷情的人。
夏桐算計起來便更心安理得了。
不出她所料,只是稍稍施與了幾錠紋銀,便有膽大的上東街蔣家去叩門了,蔣文舉不見,這人坐檯階上便哭天抹淚起來,痛訴蔣家人如何欺男霸女,謀奪了他家田產,逼他為奴,年老了還要趕出家門挨餓受凍,天王老子也不帶這麼磋磨人的!
這人原有一把嘹亮的好嗓子,說起話來整條街都能聽見,蔣文舉被他嚷嚷得心驚肉跳,唯恐街坊四鄰聽了這些不實之言,末了考慮再三,只得將這無賴請進門去。
其他人一看便不樂意了,憑什麼這人就能好酒好肉的招呼著,他們卻得在外喝西北風?俗話說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於是一個個揎拳擄袖,也學著先頭那人的模樣坐到台階上哭訴,儼然成了個戲班子,句句泣血,字字驚心。
其中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捧著肚子硬說是有了身孕被趕出來,逼著家主人對她負責——沒準還是位小少爺呢!
姑娘一臉得意,蔣文舉望著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種,卻是氣得吹鬍子瞪眼,險些栽倒下去!
等他終於醒悟,要將這些人牢牢看管起來,謠言已經傳遍半個京城了。
蔣太后不得不將兄弟召進宮去,劈頭蓋臉的責罵,「你是怎麼回事,蔣家的名譽生生叫你敗壞了,難道丞相做不成,連人也不想當了?」
她以為娘家兄弟自暴自棄,殊不知蔣文舉也覺得挺冤呢,他自問沒什麼要命的仇家,究竟是誰卯足了勁兒要對付自己?馮在山按說沒這般清閒,何況,這事對馮家亦沒什麼好處。
蔣文舉這廂疑神疑鬼,太后卻不願跟他廢話,言簡意賅的道:「你素日為官做宰,背地裡難免得罪不少人,如今要抽絲剝繭也難,還是得快些將這件事壓下去。」
蔣太后不愧是見過些世面的,輕易就抓住重點。
蔣文舉陪著笑,小心翼翼道:「臣已將那些垢誶謠諑之人嚴加看管,只是……」
只是流言發酵起來容易,按下卻難——世人對於這類豪門醜聞的興趣畢竟太大。
蔣太后當然不能眼看著蔣家風評一邊倒,那樣官復原職的機會就更渺茫了,必須得想辦法扭轉不利情勢,她很快拿定主意,「即日起,開倉發糧,有多少賑多少,非如此,不足以平息物議。」
「啊?」蔣文舉不禁瞪大了眼,城中災民何止千萬,他又不是石崇那樣的巨富,真要是由他負擔起來,少說得去一半的家底!
蔣太后看著他便來氣,「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銀子重要還是官聲重要?」
從前看他也還好,如今怎麼越來越畏畏縮縮起來,狗肉抬不上席面!
你當然不著急,花的又不是你的錢!蔣文舉嘀咕了幾句,也只得無可奈何答應下來。
將要告退,太后卻又叫住他,「那個身懷六甲的女子,當真不是被你收用過的?」
知弟莫若姐,這個弟弟看著清心寡欲,肚子裡有幾根花花腸子,蔣太后卻是門兒清。至於謠言所說的蔣文舉為了那女子跟夫人大打出手,以致於勞燕分飛,這個就純屬無稽之談了。
蔣文舉黑了臉,沒想到連姐姐都覺得他行事不正,當即賭神發誓,他跟那女子沒有一絲一毫的牽扯,純屬被人構陷——再說,要偷吃他總得找個略有姿色的吧,這大肚婆眼若銅鈴,聲如洪鐘,他這樣的小身板哪裡消受得起。
想到此女這般敗壞他的名譽,蔣文舉銜恨道:「回去我就賞一帖藥給她,把這孽種打下,看她還敢不敢生事。」
太后卻搖頭,「不必,就讓她生下來吧,這會子急忙出手,倒顯得咱們做賊心虛,等孩子生下來長得不像,自然就知道不是你的種了。」
蔣文舉忖度這話,似乎太后仍懷疑那孽障流有蔣家骨血,自個兒憋屈得沒話說,只得忍氣退下。
隔日就開了庫房,取出一袋袋的白米、包穀、黃黍之類用來賑濟災民,連餵馬的草料和大豆也都搬了出來。蔣文舉本著好人做到底,索性自己出資到綢緞莊定了大批的粗布,為這些難民們裁製衣裳和被褥,一時間,人人都稱讚這位舊日丞相的義舉,當然也不再提起那些惡僕所造的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