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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49:22 作者: 天行有道
    便只高高抬了抬下巴,「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她當面對自己百般無禮,蔣文舉卻也不好發作,誰叫人家是宮中正得寵的娘娘,現又懷著孩子?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蔣文舉方悻悻離去。

    吳陳二位大夫正要進門,夏桐偏又叫人攔住,「你們也不必進去細看了,喝盞茶歇歇吧。」

    二人不解,對視一眼後陪笑道:「但,咱們是來服侍公主殿下生產,恐怕耽擱不得……」

    夏桐拿玉簪子搔了搔頭,冷笑道:「哦,這會子知道輕重了?蔣家一聲傳喚,你們就馬不停蹄地過去,那時候怎麼想不起公主來?」

    二人老臉微紅,回春堂再怎麼有名,可也不過是個醫館,如何能同丞相府對抗?那位大夫人雖說沒了誥命在身,可她也是左相大人的嫡妻,誰又敢不給她三分臉面?

    正要分辯蔣家以勢壓人,夏桐卻冷冷道:「那位夫人是厲害,可她並未拴住你們的手腳,難道你們自己不會走?說到底,是人命關天都比不過你們富貴前程,倘若蔣丞相沒及時趕回,即便公主難產,你們也不敢對那位夫人說半個不字吧?」

    一席辛辣之語說得二人面如火燒,可他們到底是有自尊心的,趨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夏宸妃揪著這點不放,實在有失公允。

    吳大夫辯道:「娘娘有功夫在這兒同咱們賣弄口舌,不如先關心公主的身子要緊。」

    即便他們人品略有瑕疵,可醫術卻是沒話說的,如今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只要能令那北戎公主順利安產,自然能將功折罪——他們也能稍稍洗脫些污名,說不定還能得賞賜呢!

    夏桐焉會不知二人打什麼主意,卻只懶懶道:「免了,如今更有本事的已經來了,你們即便進去,亦毫無用武之地。」

    二人面面相覷,是誰?誰把他們的功勞給搶了?

    *

    東邊一間敞亮的廂房內,正傳來女子撕心裂肺的哀嚎。為了方便金吉娜生產,宋氏早早將自己和丈夫的寢屋挪了出來,這屋子寬綽些,也更方便透光。

    可即便如此,室中那股沉悶不堪的汗腥氣還是堵得人難受。夏長松是個鹵人,一緊張就更笨了,嘴裡顛三倒四念些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酸詩——因金吉娜埋怨他不解風情,他最近拼了命地記誦呢。

    可惜有幾個字音咬不准,聽起來怪腔怪調,再搭配上他那張汗如雨下的紅臉膛,金吉娜看著甚是滑稽,這一笑,便散了功。

    顧明珠看這架勢哪還能幫忙,簡直成添亂了,只好請夏長松到外廳稍作片刻,自個兒迴轉身來,捏了捏金吉娜的手,溫聲道:「公主放心,有我呢!」

    金吉娜感覺她掌心柔軟細膩,沒有半點男子該有的粗糲模樣,一時間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該不會……

    顧明珠輕輕朝她點點頭。

    金吉娜鬆了口氣,她雖然長在北戎,可畢竟是個姑娘家,聽說要由男大夫來照顧她的胎像,心裡便有些不自在——她們草原上的巫醫多是一些年長婦人,看著古怪了點,卻不會叫人難堪。

    如今得知這顧太醫竟是女兒身,不知怎的,心頭那股奇異的緊張感就消失不見了。她反而重重捏了捏顧明珠的手,「大人,你一定要助我將孩子生下來。」

    顧明珠沉聲道:「我會的。」

    重新忙碌起來。

    金吉娜的胎位其實還算正的,只是發動得太早,又被蔣家叫走大夫,耽擱了不少時候,這會子氣力都快耗盡了。

    眼看著孩子剛出了個頭,金吉娜便有汗喘虛脫之態,顧明珠見勢不對,忙道:「去煎碗山參湯來,要快!」

    王靜怡原本在一旁默默看著,此刻便無聲無息地上前,將一個碧綠小瓶湊到金吉娜嘴邊。

    顧明珠駭道:「你幹什麼?」

    「我自有我的道理。」王靜怡說著,將瓶身微微傾斜了點,裡頭澄清的液體沿著產婦乾涸的唇角流進去。

    金吉娜正覺得燥熱乾渴,可巧得了點涼意,哪還管是藥是毒,忙不迭的啜飲起來。

    顧明珠原本見夏桐將這王才人捎上,就甚是奇怪,及至見金吉娜喝了那藥水後臉色變得滋潤許多,身下亦有力氣使勁了,一顆心方才安定下來,估摸著那是王家不傳之秘——宸妃娘娘身邊的奇人怪事真是層出不窮,連她都大開眼界。

    眼下卻非計較這些的時候,一行人同心協力,忙活了半個多時辰後,廂房裡總算傳來兩聲清脆的兒啼。

    穩婆歡快地出來道喜,「恭喜駙馬,恭喜娘娘,公主殿下生下了一對龍鳳胎,這是大吉之兆啊!」

    夏長松一疊聲地命人賞,繼而貓著腰進去看妻兒。

    夏桐既為金吉娜高興,又有些酸酸的,今兒若非她及時趕到,只怕喜事就要變喪事,這一對小夫妻也是磨難得緊。

    不過,金吉娜的運氣倒是不錯,一下子便兒女雙全了——夏桐摸了摸隆起的腹部,怎麼她就這樣費事呢?

    王靜怡無心看裡頭熱鬧,懨懨地掀簾出來,夏桐誠心誠意朝她道了聲謝,「今日多虧你幫忙,你想要什麼酬勞,但凡我能做的,必定全力以赴。」

    王靜怡輕哂道:「我要你將陛下讓給我,你肯麼?」

    「只有這個不行。」夏桐的面容漸漸嚴肅起來。

    她這人一貫遵從本心,先前對皇帝無情時,憑他會寵幸誰,她都絕無二話;但既然明確了自身的心意,她斷不能將這個用作交易的籌碼,報恩也不行,這對她或者皇帝的感情都是一種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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