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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49:22 作者: 天行有道
夏桐在馬車上聽了一肚子的八卦,苦於不能出口,只能含蓄地暗示明珠,「你身上那件衣裳怎麼來的,就沒發現?」
顧明珠此時才發覺那件雪青色的緞袍,寬寬圍住她身量,使她不至於受到風寒侵襲。
心裡也猜到是誰給的,立刻要脫下來——不然還真以為他倆有斷袖之癖呢。
夏桐卻柔聲道:「穿著吧,天黑了又起風,轉頭你回太醫院路上凍病了,誰來照顧本宮和小皇子的身子?」
顧明珠無法,只好收下,反正這會子她也不知常青身在何處,只是心裡難免嘀咕:那人為何對自己這般好?她親爹親娘都沒這麼關心過她呢!
袍子上還有股淡淡的幽香,顧明珠輕輕嗅了嗅,只覺那味道分外熟悉,仿佛在哪兒見過似的。但,這絕無可能,那人早就離她而去了。
像只斷了線的風箏,永無復返。
夏桐看著顧明珠深一腳淺一腳消失在黑暗裡,心裡倒有種莫名的哀愁。都說有情人難成眷屬,但比起飛蛾撲火般共同赴死的決絕,反倒是這種近在眼前卻形同陌路的處境更叫人難受。
他也許是為了她好,可是對顧明珠而言,或許更願意一同承擔,而非獨自被蒙在鼓裡吧。
夏桐這個局外人也只能扼腕罷了。
*
常青已做好從容赴死的準備,為此連身後事都打點好了,他進宮的日子尚淺,攢下的俸銀也不算多,不過夏主子待底下人一向大方,加之他也算得得力,故而來歷不明的進項著實不少。
他把這些雜七雜八的銀兩團成一裹,悉數交到小猴子手裡——常青在宮裡的熟人不多,知心朋友更沒一個,唯獨這侯阿寶看著油嘴滑舌,為人卻頗講義氣,常青才敬他三分。
他道:「若哪日我出事,也不用費心安葬,草蓆一副拖去城外就行了。」
既是謀逆重罪,皇帝自不會許他厚葬,反而省心不少。
「至於這些積蓄,你拿三成,」他頓了頓,「另外七成給太醫院的顧大夫。」
小猴子只當他生病燒糊塗了,跳起來便要摸他腦門,「你傻了?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話,誰要你死?」
常青看起來卻鄭重無比,「你不用管,只要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小猴子跟他究竟沒有多深厚的交情,但既然收了手續費,他自然得承擔起責任來。遂小心將那包銀子藏進懷中,一面卻悄悄睨了眼常青,「你跟顧大夫很熟麼,為甚麼這樣照顧他?」
兩人難不成是那種關係?
常青面容平靜,「我只有這麼一個遠方弟弟,不給他還能給誰?」
小猴子恍然大悟,笑著拍了拍常青的肩,「我懂,契兄弟嘛!」
福建那邊男風盛行,又因這等事不可見人,每每以結為契兄契弟相掩飾。
想不到常青看著老老實實,居然會好這口,可入了他們這行當的人,子孫福是別想了,難道還不許找點別的樂子麼?
小猴子表示很能理解,豪氣干雲道:「放心,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常青道,默默轉身離去。
除了她,此生他已再無牽掛。
*
然則,意料之中的噩耗並未傳來,皇帝如常上朝議事,靜德王那頭雖時時派人慰問,卻是絕口不提要查出真相的話,對外只說是意外一場。
夏昭儀對他的態度亦未有太大變化,除了偶爾會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跟顧明珠身上——常青知道,這都是由於那位瑜小姐的一番誤會。
看起來似乎是虛驚一場,常青,亦覺得自己或許太緊張了些,可能那根絆馬索本就布置得渾然天生,也可能皇帝巴不得靜德王出事——讓兇手多逍遙幾天,只好能使靜德王擔驚受怕。
而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權力博弈中小小的漩渦罷了。
想明白這些,常青也就漸漸放鬆下來,可他並不敢完全懈怠,於是對顧明珠反而越發冷淡——唯有如此,她才不會被自己所牽累。
顧明珠就覺得這人的態度一時冷一時熱,好生怪異。本來因為那雙與遠哥哥相像的眸子,她對常青很有幾分親近之意,這會子仿佛一盆冷水兜面澆來。
她重又警醒,自己不該在常青身上試圖找那人的影子,那只會讓自己陷得更深。
常青倒是遂願了。
夏桐無暇理會這對痴男怨女的感情大戲,最近她要操心的事也不少。自從上回行獵給哥哥送了口信之後,夏長松立刻著急忙慌起來,唯恐蔣太后要將他許配給依琳公主,他倒不介意娶個帶孩子的老寡婦,可問題是,他已經有吉娜了呀!
好女不嫁二男,好馬不配雙鞍,他雖然身為男子,也有自己的一套節烈觀呢。
本來打算等入秋後碩果纍纍之時成婚的,這會子也顧不上好意頭了,夏長松急急托人來傳話,希望能立刻娶金吉娜過門,越快越好。
劉璋巴不得解決一個大麻煩,御筆一揮便批准了,省得北戎王月月來信,生怕女兒會變成棄婦——做不成皇后已經夠悲慘了的,若讓女兒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家去,他當爹的都無顏見人。
雖然還未正式成親,劉璋卻金口大開,先賞了夏長松駙馬都尉的頭銜,至於公主府……鑑於北戎王的嫁妝還未送到,劉璋有心想拖一拖,可又覺得仿佛對不起夏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