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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他目光投向面前的窄路,只見一輛馬車停在當中,車前懸著一盞燈籠,正在風裡搖搖晃晃。
方棠已然是草木皆兵,當即便以為是栗安派人埋伏,劈手奪過栗延臻手中的短刀,不由分說地護在了對方前面:「你先走,快!」
栗延臻無奈地笑笑,溫柔按下他的手,心中卻暄軟不已:「別怕,夫人,靜觀其變。」
那馬車停著不動,裡面的人似是聽到聲響,掀開帘子跳下車來,挑著燈籠朝兩人走來:「方大人?」
方棠一怔,對方的聲音溫潤平和,聽著並不像殺手刺客,卻想不到此刻還會有哪位熟人在這裡候著自己。
提燈人走近了,燈火映亮一副雌雄莫辨的驚鴻顏色。方棠見對方美得如仙人下凡一般,卻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認識過這號美人。
「閣下是?」方棠疑惑地拱了拱手,警惕也放鬆下來。
對面那人確認了方棠和栗延臻的身份,顯然鬆了口氣,道:「方大人,您果然是今夜出城,看來我們沒算錯。此地不宜久留,先隨我們上車吧,之後我們再細細向您說來。」
方棠有些猶豫,他下意識覺得對方不是惡人,卻也不敢這麼輕易地上這輛馬車。這時栗延臻攬了攬他的肩膀,道:「夫人不記得了?這是當年在幽牢關被你送走的那些蘭奴。」
「是你們?」方棠恍然大悟,瞬間便想起了那年西北茫茫風雪,那些冰肌玉骨赤足薄紗站在雪地里的蘭奴,雖然分不清眼前的是其中哪一個,那不似凡人的容貌卻還能讓他記得三分。
蘭奴點了點頭,道:「正是,方大人還記得我們便好。我等聽聞恩公有難,就趕來皇城,前幾日見大人府上僕從陸續喬裝出城,便知很快要有大事發生,在城外徘徊等了幾日,果然。」
方棠心中感激,便道:「那多謝了,我們……還要麻煩你們了。」
蘭奴快步引著他們向身後的馬車走去,道:「我們快些走吧,若城中此刻有人追上來也不好辦,請二位上車吧。」
「走。」方棠拉著栗延臻,迅速爬上了馬車。只見車裡還坐著兩三個蘭奴,有男有女,都穿著利落的勁裝,仿佛是便於今夜行動。
見方棠上來,這些人都起身向他福了一福:「好久不見,方大人。」
這些人自然都是當年被方棠送走的蘭奴,只是原本應該由栗延臻手下的軍士送回各自部落,沒想到去而復返,居然還有搭救方棠二人的一天。
「這是怎麼回事?」栗延臻將方棠雙手揣進懷裡,問道,「夫人沒將他們送回去麼?」
方棠欲言又止,看了先前接引他們的蘭奴一眼,後者會意,笑道:「將軍有所不知,當年方大人憐惜我等,怕我們回到部族之後再被當貢品送出,於是故意將歸鄉名冊改掉,為我們各自安排了新的身份和去處,從此便無人知道我們曾經身為蘭奴——多謝方大人,滴水之恩,今日將以湧泉報。」
栗延臻眼帶笑意地看向方棠:「我竟然不知道,夫人當年是如此謀算,不愧是我家璞玉渾金的小探花。」
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方棠也從來不會想到,他當年一時惻隱種下的善心,如今竟能結出救他於危困之中的果。
「今日大恩,我無以為報。」方棠誠懇謝道,「多謝了,各位。」
那些蘭奴搖頭道:「恩公何必如此?原本也是您救我們於水火,念情還恩當是天經地義,即便舍卻己身,也要報得萬一。」
這時遠處馬蹄聲隆隆動地而來,聽動靜顯然不止十來個人。栗延臻立刻將方棠護在身後,透過窗子警備地看向漆黑一片的皇城方向,只見零星的火炬一點點匯聚,直到連成火海似的成片逼近。
為首盔甲嚴整、身騎戰馬的武將便正是耀武揚威的上將軍栗安,他手持一桿長戟,方棠仔細辨認後,發現那居然是栗延臻貼身的兵器,不由得憤然。
「栗安追上來了。」方棠抓緊了栗延臻的手,小聲道,「二郎,他們果然還是有所準備。」
「別怕。」栗延臻撫了撫他,「我和你一起。」
栗安的兵馬很快趕上來,將力有不足的馬車團團圍住。蘭奴們頃刻警備,從身上摸出防身的刀劍,對方棠和栗延臻道:「二位待在車上,我們且下去與他們一戰。」
「不可。」方棠拉住他,「他手下都是驍勇善戰的嶺南軍,你們打不過的。這樣,不如我們下車束手就擒,看看能不能放你們走。」
蘭奴搖頭道:「大人天真了,此人乃天下最為陰險狡詐之徒。當年大人放我們而去,我等途徑大漠驛館時聽他手下喝酒的軍士議論,說他們本是故意遷延不前,要讓你們和西羌人斗得俱傷才好。」
方棠當年多少也猜到了,栗安就是有意不派兵支援,導致栗延臻差點命喪雪原之中。若不是老馬識途,怕是他們兩個現在屍骨都沉下幾層了。
栗安手舉長戟,衝著馬車高喝道:「反賊休走!原是陛下心軟,竟不識一國之相乃奸佞之徒,差點使我大渠遭千古恥笑!」
「你才是反賊,栗安!」方棠掀開車簾,怒斥道,「你引西羌和鮮卑人入關進城,殘殺本國將領,若列先皇在天有靈,也要唾罵你為百代萬世第一奸臣!」
栗安冷笑一聲,道:「西羌和鮮卑如今都是北境的看門狗,我怕他們?方棠,當年一杯毒酒沒要你的命,如今你還是要死在我手裡,才能平息我數次所受你胯下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