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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栗延臻舉起酒壺,被方棠一把奪下,喃喃道:「不行,不准喝。」
「為什麼?」栗延臻忍不住笑了笑,揉了揉方棠的臉,「這酒是陛下賞賜的,若我不喝,夫人也不能交代。」
方棠仍舊是搖頭,執拗地搶回他手裡的酒壺,說:「再等等,二郎,我們說說話,好不好?不急喝酒的,不急……」
栗延臻的目光被方棠軟化下去,心臟隱隱作痛。他將方棠抱進自己懷裡,兩人親密地靠在一處,貼著耳朵講話。
「二郎,你再親親我。」方棠仰起臉,對栗延臻說道,「我好想你。」
栗延臻嗯了一聲,寵愛萬千地親他:「我也想你,夫人,只是我不願你為難。」
「我不為難的。」
方棠說完,卻又不知道如何接話下去,只能沮喪地垂下頭,灰心道:「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二郎。當日我愚蠢至極,還以為能在栗氏與陛下之間斡旋,今日可見,終是我誤了你們。」
栗延臻撫摸他的臉,像兩人曾經許多個相處的時刻那樣。方棠的臉在鮮紅燭火下被映亮,瑩玉一般,讓他憐愛無比。
他此刻只想起一句詩,「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這還是方棠念給他聽的。他後來知道是寫海棠的詩,便找來前兩句一起細細研讀,覺得這詩實在是適合他家小探花。
栗延臻拂過方棠耳邊的鬢髮,說:「不關你的事,我父親的確從未有過謀反之心。你我已是雲泥之別,我要看著你往上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彪炳千古、名載史冊。若眼前要殺我的是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我必定誓死而戰——夫人,用我的首級去領功吧,我願意做你萬千功名中的一筆,只要你願意。」
他停了停,補上一句:「我的野心,從來都到你而止。」
「我早就說過,我做不成功臣了,二郎。」方棠蹭著他的手掌,「我這一生最幸之事,就是與你成親。」
「我也是。」栗延臻說,「從頭到尾,我心裡只有過你一人。我此生能遇到你已然滿足了,不求其他,只求夫人此去前程似錦,再無煩憂。」
方棠道:「你還要這麼說?二郎,若你不在,我今生怕是再沒有歡愉可言了。我點了這紅燭,便是要與你結髮為夫妻的,無論生死,我都只和你一人成婚。」
他轉過身,望著燃得只剩一半的殘敗紅燭,笑道:「滿打滿算,我們已經成過兩次親了,第一次是先帝賜婚,我卻不願。第二次是在幽牢關,我願意了,卻沒有紅燭,也沒有喜服。你看,我今日穿了紅衣裳,這裡也有紅燭,二郎,我們成親吧。」
栗延臻不語,看著方棠淒楚絕望的眼神,許久都沒有動靜。
那一刻,他無比清楚地知道,在寒冬的霜風凜冽中甘願撲火的,又何止他一人。
作者有話說:
我流淚了!啊啊啊!(邊寫邊哭)
命令你們馬上甜回來!
第64章 抉擇
方棠呆呆坐在桌前,燭火從黑暗中勾勒出他一襲紅衣,袍角垂下桌沿,被栗延臻輕輕撈起來,仔細地替他整好。
面前的桌上放著一壺酒,那是兩人當年金鑾殿上初相見,方棠喝過的櫻桃酒。只那一次,栗延臻便記住了他愛喝,在家時經常親手釀了給他喝。
其實栗延臻什麼都記得,他讓海棠花默默開在自己手心,一過數年,終於也到了握不住的這天。
酒香清甜誘人,也是勾魂索命的毒藥、劊子手的刀尖、毒蛇的獠牙。栗延臻知道自己即將為什麼而死,可他甘之如飴。
「這酒很像是新婚喝的合卺酒。」方棠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們還沒有喝過呢。」
栗延臻皺了皺眉,將酒壺拿遠些:「那就先不要喝了,夫人。」
方棠抬頭看著他,眼裡的痛楚揪成一團:「二郎,我只能想出一個法子,我喝了這酒,你穿我的衣裳混出去,此生再也別回來,好麼?」
栗延臻被他氣得笑了出來——這還是第一次,他的確是覺得方棠的提議荒唐又可笑:「絕不可能,若我一人死能換你活,我一定會喝了它。」
原來驚才絕艷的小探花也有慌張到腦子不清楚的時候,能想出這樣慌不擇路的法子,看來這次真的是窮途末路,無可轉圜了。
天亮前方棠就要從這裡離開,留下一盞空酒壺和一具屍體,否則禁軍便會殺進來,不由分說取栗延臻的性命。方棠輔佐兩代君王多年,怎會不知道天家的心思和手段,他明晃晃拖得太久,今夜已是最後期限。
他從未像今天這般走投無路過,腦內飛快地轉著各種念頭,卻無一不是死局。
唯有一個辦法,那是他先前打算好的,險之又險,勝算只有十不足一,卻也是他唯一能著手去做的法子了。
「二郎,你來替我束髮。」方棠說道,「燭火太暗了,我給你舉著些。」
栗延臻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走過去,雙手攏起方棠的長髮,解開上面松垮束著的青色髮帶,頓了頓,說:「你穿青色好看,除卻官服倒甚少見你穿紅色,也很好看。」
今日方棠的樣子很像兩人新婚那晚,只是時過境遷,當年是燕來之喜,眼下卻是訣別之際,兩相無言,唯余惆悵。
他找不到梳子,便仔細地用手替方棠梳順頭髮,再束好髮帶。房中沒有鏡子,方棠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便問他:「好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