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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頁

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當年方棠那首詩其實是寫在了他心上,是他這些年來一直默默藏在心底的皎皎明月、皚皚關山,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

    那是方棠給他的月亮,栗延臻只能千珍萬重地收起來。哪怕滄海桑田、時移世易,也永遠散發著獨屬於他一個人的柔軟月光。

    作者有話說:

    鹽終於承認自己是一見鍾情了!

    第62章 兔死

    「我很後悔,當年幾次凶過你。」栗延臻看著方棠說道,「若再回到曾經,我必然捨不得凶你。」

    方棠覺得自己沒有任何一次醉酒時像現在這樣暈頭轉向過,他仿佛陷進了夢裡,難以置信。

    「二郎……」方棠撲到栗延臻懷裡,抖得厲害,「我也很早對你動過心,當年成婚不久我便輸了,我想你,我吃過你那戰甲的醋,還吃過當年冬狩那些南郡女子的醋,怕你不喜歡我,很多很多次……不只是先帝之命,我從未後悔過和你成婚,先帝也曾問我是否願意與你和離,我只說不願意。」

    「你說南郡冬狩那次麼?」栗延臻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當日你醉酒焚稿,嬋松搶救出來半頁,我也留著。還有你說要三兩銀子賣給我的字……或許抄家的時候都被丟了。」

    「沒有,沒丟,我看到了。」方棠哽咽道,「我都懂了,二郎。此生我只有你一人,再不會和別的什麼人成婚了。」

    栗延臻的雙手和腳踝被沉重的囚鎖所縛,數十斤重的鐵環鐵鏈磨得他手腳鮮血淋漓、皮肉開綻,方棠只多看一眼,就覺得心疼不已。

    這曾經是馳騁沙場的雙手、縱馬殺敵的強壯身軀,獨守邊關令敵軍不敢犯境半步,也曾一人一長戟救他於西羌亂軍之中、神英宮門之下,那瀟灑的身影,方棠知道自己一輩子再也無法忘懷。

    可現在他看到的是脆弱和髒污,是幾乎見骨的傷口,和拷打之後留下的累累血痕。

    當年的栗延臻是他方棠心中無限風光明媚的少年將軍——如今也依舊,更是他此生矢志不渝的眷侶。

    方棠冰涼的指尖輕輕碰著栗延臻手腕的傷口,說:「很疼吧?」

    他說著還往傷處吹了口氣,徒勞地試圖讓栗延臻好受一些。

    栗延臻見他心疼又故作堅強的樣子,輕捏他耳朵:「得夫人待我如此,我死也滿足了。」

    他看了眼牢門外,獄卒收了他的好處,果真站得老遠,便貼近栗延臻的耳朵,低聲說:「我不要你死,二郎。我會向陛下求得保你一命,放心,等著我。」

    栗延臻卻搖搖頭,說:「保全自己,聽話。」

    方棠卻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拍拍栗延臻的肩膀,讓對方放心,他不會再和任何人成親。

    休整月余後,方棠再次請旨入宮,皇帝准他覲見,還特意選在了景致不錯的重明宮水榭,擺上酒菜和鮮果,邀方棠小坐閒敘。

    方棠舉起面前的酒杯,剛要起身,便被皇帝一個手勢按下去:「今日朕與丞相小酌對飲,不必拘君臣之禮。丞相從前還在翰林院做編修的時候,常來這兒和朕的皇兄皇妹們對談飲酒吧?」

    他像是心情很好,卻故意勾起方棠觸景生情。

    帝王的殘忍就是賞玩和豢養,昨日一道聖旨,居然下詔放了栗延臻出刑部大牢,將他軟禁栗氏舊宅,吃穿用度俱應供著。旨意剛到,方棠立刻就緊張起來,唯恐皇帝哪日賜予栗延臻的飲食里,有要人性命的東西。

    皇帝仿佛愛看這情景,見方棠心急如焚、面上卻還保持十二分鎮定的樣子,便暗勾嘴角。

    「陛下好興致。」方棠淡淡點頭,飲盡杯中酒,「聽聞南武將軍——不,如今是大司馬了,他在外領兵,已然清退了西羌和鮮卑各部,風頭大盛。」

    皇帝點頭:「司馬大人安邦定國,也是驍勇之將,更重要的是,他對朕並沒有篡逆之心。」

    方棠明白他話里話外在暗指什麼,也不動聲色,道:「不過臣也奇怪,先不說早已被我軍大傷元氣的鮮卑,那西羌十六部,如何就溫順得如家犬一般?丹措部的首領沙瓦桑悍勇善戰,當年幾乎侵吞我大渠北境七郡二十四關,先前大軍入京,若趁機叛亂則易如反掌,居然也乖乖退走了。」

    皇帝道:「西羌已經是內里空虛,無力與我們一戰了。栗安的兵馬包圍著皇城內外,西羌和鮮卑那不過是殘軍罷了,他們若想渾水摸魚,便是自尋死路。」

    當時情勢緊迫,栗安的數萬嶺南軍威懾極強,而西羌早已經被栗氏父子殺得幾乎潰散,雖然沙瓦桑帶兵親臨,但若真的打起來,東陽郡主必定會發狠咬下對方一塊肉,西羌卻絕然是討不到好的。

    西羌好像真的順服了,徹徹底底願意伏在大渠天子腳下做一條看門狗。沙瓦桑受封崑崙王,耶律瓚鐸則領旨為草原王,共同拱衛著西北邊境,許諾再不南犯。

    這是新帝最大的功績,連帶著栗安也成了國之重臣,栗蒼父子三人曾經的赫赫戰功被理所當然地轉到了他和東陽郡主麾下,仿佛曾經那攔下西北關隘的猛虎家族從未出現過,不念功績,甚至不立碑篆。

    栗安在嶺南韜光養晦許久的大軍,被栗蒼壓了多年,終於一舉北上,順理成章入了皇城,成為天子麾下最強的軍隊。

    栗蒼和栗延吾父子二人被草草安葬,栗夫人和絳夫人則按一般貴族女眷之禮下葬,冷清至極,且無人扶棺抬靈。全族其餘成年男丁斬首,不滿十四流放幽牢關與猛虎關,女眷充入教坊或為官奴,許多人在轉手的過程中就被人爭搶掠奪而去,從此迎來餘生未知的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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