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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方棠手指撫摸著瓷盞的托盤,愣愣聽對方說下去,將數月前那場驚心動魄、屍橫盈野的宮變真相抽絲剝繭擺在自己面前。
「朕不得不在兄弟們面前做小伏低,裝作百無一用、最無威脅,然後忍辱負重地步步籌謀。只有栗安將軍和東陽姑母相信朕、願意助朕一臂之力。」皇帝說,「於是,在他們和東得你死我活的時候,朕勝了他們所有人。朕就是要讓栗安和姑母看到,他們押對人了。」
「所以……」方棠喃喃問道,「如果當日陛下舉事不成,栗安將軍還是會輔佐太子,而殺陛下?」
答案不言而喻,即便自己不問,也該知道,當年這位六殿下賭的,是個一旦失手即死無葬身之地的局。
如方棠所見,他賭贏了。
皇帝嘆道:「愛卿,朕坐在這龍椅上,其實也是怕得很。天下看似是朕的天下,可栗蒼唾手可得,他圈養、禁錮著朕與先帝,只看他哪日膩了,這天下就要姓栗了。」
方棠如夢初醒,趕忙起身跪在床邊,說道:「陛下,若有人圖謀皇位,臣不會姑息。也請陛下放心,臣在,栗氏不會反。」
「朕信你,深信不疑。」皇帝說,「可栗氏父子乃虎狼,他們不講綱常道義。愛卿,朕想把先帝遺志再託付給你,栗氏,朕早晚必除。」
方棠的手抖了一下,沉默地伏下身去,額頭磕在冰冷的磚面上。
那一瞬間,方棠心中在想,眼前的天子,是否知道那個因痛罵國賊而被他滿門抄斬的大夫蒙易,曾經在一個雪天與自己醉酒敞懷,只因栗安對東宮說了一句六殿下的壞話,便憤慨不已,替他申辯。
原來從一開始,所謂中傷與嫁禍,都是栗安為六皇子布下掩人耳目的棋局罷了。蒙易所哀傷與憤怒的,在他人的謀算之中,都微不足道。
赤誠士子之心,隱沒在風雪裡的眼淚和泣血,無人看見。
作者有話說:
這章的糖好像領導在上面開會訓話,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憋住的社畜。
糖:怎麼老上司和新上司都愛聽人八卦啊?
啊啊,好喜歡寫糖糖被那樣那樣得亂叫鹽的各種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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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想問下大家會對我有些章節結尾和下一章開頭的轉場感到不適應嗎?因為前後兩章首末銜接的轉場是很常見的手法,但我不確定自己寫出來的效果會不會讓大家一頭霧水,看到有讀者留評說,覺得某章的開頭接不上上一章的結尾,所以來問問(´・_・`)大家可以多提提意見,我個人文筆和寫作技巧還是有很多不足的,希望最終呈現的東西儘可能讓各位覺得舒適。
第45章 擒王
高台上月色憧憧,樹影被風吹得欲靜不止。沉香的氣息蜿蜒幽微,沉沉落在碧瓦宮牆的每一處角落。
方棠身穿朝服,手中舉著象牙芴走上高台。高台之上朱衣的人影轉過身來,熟悉的聲音對他說:「方愛卿,朕終究是沒有保住祖宗江山啊……」
先帝的面容在眼前清晰無比,語氣中滿是痛心。方棠跪下去,無力道:「臣無能,愧對陛下。」
「殺了栗蒼!」先帝抽出腰上的天子劍,仰天悲憤長泣,「殺了栗延臻!」
驚雷閃電划過夜空,月色霎然遁入烏雲之後,滂沱大雨如山洪鋪天蓋地湧來。方棠看著自己手上多出那把染血的天子劍,一股血腥氣直衝而來,他顫抖著轉過身,看到了滿身是血倒在一旁的栗延臻。
「不——」
方棠從夢中掙扎醒來,大汗淋漓。床帳外的炭盆將熄不熄,一點明滅的紅光透過紗帳,和他夢中的血色重疊。
他伸手摸了摸,抓到栗延臻的手臂,貼了過去。栗延臻睜開眼睛,將人抱進懷裡,聲音帶著半夢半醒的惺忪:「怎麼了?」
「抱著睡。」方棠把臉埋在他肩膀上,樣子很乖。
「好,抱著。」栗延臻輕吻他的額頭,「是不是又夢魘住了?」
方棠點了點頭:「夢到你不在。」
「不會不在。」栗延臻安慰道,「不要怕。」
五更天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雪,方棠再次醒過來,栗延臻不在身邊。他爬起來叫了幾聲,沒人應答,頓時有些慌神,還以為睡著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夢中。
門外,栗延臻手中捏著一枚密信,問面前跪著的聞修寧:「連夜送信之人是誰?」
「陛下身邊的內侍郎。」聞修寧說,「剛剛送來,說是十萬火急,請少公子立刻過目。」
「你看過沒有?」栗延臻問。
「屬下不敢擅自拆看。」聞修寧道,「一接到信就給您送過來了。」
「今日陛下那邊的動靜如何?」栗延臻問,「他還是想要暗自扶植自己的朝臣勢力?」
「老爺的人在看著,陛下是想動手,但沒機會。」聞修寧說。
皇帝是想提拔自己的人,做夢都想,這是每一任新君都想要做的事情,只是栗蒼不會讓他這個願望實現得太痛快,如今朝政依舊由栗氏把持,帝王如籠中鳥一般。
栗延臻點點頭:「下去吧,好好守夜,明早去大營整兵,你也好多歷練歷練。」
「是。」
聞修寧跳上了屋頂,照例守夜。栗延臻舉起手邊的油燈,將密信拆開看了看,眉頭緩緩皺起來。
「燕幽侯親啟。昨夜陛下召丞相大人入宮,秘密商討剷除栗氏之事,言先帝遺命相托。丞相不置可否,萬望燕幽侯當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