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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像是唯恐表態得晚了,會和先前長街上那些同僚一般,全家鋃鐺入獄,面臨著滿門抄斬或流放邊境的下場。
「請六殿下加尊九五,繼立為新帝!」
六皇子看著殿中越來越多站出來要擁他上皇位的人,表情冷漠地勾了勾嘴角。
他認得有些是曾經與自己的兄弟們交往甚密的大臣,有的三日前還在東宮府上宴飲,甚至還有三皇子、五皇子及七皇子的摯友親眷,此刻都紛紛高聲呼喊著自己的名字,擁戴這大渠王朝年輕的新帝王。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達則高朋滿座,窮則門可羅雀。唯有大權在握,親情、朋友、人脈才都會是自己的。
「先帝驟崩,奸逆伏誅,是以大行皇帝所囑為任,宗廟之禮不可久廢,明堂之上不可無君。朕,今膺天命以扶社稷,序數以入宗牃,即皇帝位——」
六皇子從身旁內侍手中抽出天子劍,劍鋒如白雪霎然照亮殿下。
殿下眾臣紛紛跪地行禮,聲音震徹九州蒼穹一般,響動殿宇樓閣。
「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作者有話說:
鹽:餓其體膚餓夠了,得吃飯
然後那樣那樣
糖:空乏其身
第42章 垂名
栗蒼早在宮變前就嗅到了風聲,令栗延吾守關,自己領兵回了皇城,以防栗府有所不測。今日新帝朝見百官,他稱病未出,只是上了一道奏摺問安,措辭不偏不倚,默認了承認新帝身份,卻也不想趨炎附勢。
方棠和栗延臻如今都在大殿之上,當他們向新帝行跪拜大禮時,便是代表栗家承認了六皇子的正統。不少人都明里暗裡瞧著,除了栗安的態度,更多是在看栗蒼。
畢竟後者比前者,猶如猛虎之於狡狐,高下立見。
登基大典第二日便在宮中舉行,清晨時分百官紛紛從各自府邸匆匆走出,盛裝朝服、錦冠束髮,魚貫入宮。
待眾文武在金鑾殿外集結完畢,肅然跪候新帝,年輕的帝王身著袞冕紗袍緩緩而上,隻身持天子璽綬與寶劍在龍椅之上端坐視下,宣讀即位聖旨,聲音沉緩威嚴,帝王之勢盡展無遺。
群臣高呼萬歲,禮官擊鼓鳴鐘,號角長嘯,震徹瓊宇。
方棠一身緋色朝服,戴梁冠錦綬,佩劍立在殿下。他目光淡漠得似乎看穿了眼前這尊金碧輝煌的龍椅,恍惚間看到了數年前先帝臨軒唱名,自己進士傳臚、瓊林赴宴的場景,對酒當歌,觥籌交錯,仿佛只在昨日。
新帝登基,即刻賞敕百官,拜方棠為丞相,兼吏部尚書,並領御史台諸事,監修國史,統攝百官之任免遷貶事宜。
他兩次辭讓,都被新帝駁了回來。栗延臻勸他古之賢讓,事不過三,若是再推辭,就要受帝王猜忌了,於是方棠在新帝第三次派人來府上傳旨時,跪謝接下了聖旨,領丞相職。
絲竹弦樂聲在宮中響徹了幾天幾夜,幾乎晝夜不停。公卿皇子在園中宴飲、投壺、博弈,感恩天德,高歌以頌。
方棠站在昭明殿外的杏園旁,見滿園杏枝已然枯敗,開春時風弄蝶舞、簌簌枝頭的繁花早已零落成泥,昔日光景煙消雲散,空餘枯枝在寒風中搖晃,孤影深寂,徒與宮牆無言相對。
新帝繼位後第一件事,就是困囚先太后和先皇后,又將三皇子、五皇子與七皇子一併下獄,關押在刑部牢獄中候審,幾位皇子的生母各自禁足宮中,終生非詔非死不得出。
至於故太子的太子妃,在登基當日便銷聲匿跡,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皇城之中,無人知其下落。
新帝似乎並不在意這些消失了的人,他下令在城中為方棠新修了一座丞相府,距離皇宮不過百米,與栗府卻隔著街巷遙遙相對,南北分隔。
如此雷霆手段,與方棠印象當中那個頗為溫和有禮、舉止諾諾的六皇子簡直判若兩人,毫無相似之處。
幾日後的朝會,百官齊列金鑾殿,新帝坐在龍椅之上,方棠站在群臣之首,手握朝芴,垂首而立。
「……朕初登九五,念己資德尚淺,為君者恐多有所失,吏部尚書方棠深得大行皇帝器重拔擢,有躬德之美,故命其任丞相位。」新帝緩緩道,「此後朝中諸事,及其餘繁雜要務,除稟朕外,皆須過丞相目下。」
方棠領命謝恩,抬頭時看到武官那一列中栗延臻投來溫和如水的目光,心神定了定,忽然覺得也沒有那麼茫然了。
新帝道:「若有事奏請,眾卿盡可暢言,不必有所顧忌。」
朝臣中忽然走出一個身影,喝得爛醉如泥,連官帽都戴得歪歪斜斜,往大殿上一站,指著新帝大罵道:「國賊!你篡逆奪位,弒父殺兄囚母,喪盡天良!居然還敢……敢坐這龍椅!」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慌忙看向這個不要命了出口狂言的狂徒——居然是前太子門客,那位曾任通奉大夫的蒙易,蒙子堅。
他後來仕途旁落,被打發去閔州做了個小小通判。新帝對他有心拉攏,卻又不甚放心,沒多久又召了回來,明升暗貶,封了個閒得不能再閒的虛職。
只見蒙易滿臉醉紅,怒髮衝冠地對著新帝罵道:「列位聽好!朝堂上坐著的,不是你們名正言順的天子,是國賊,是奸邪!先帝之死有疑,是為人所害!我等絕不認這奸逆鼠輩為君!天子劍何在?御前侍衛,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