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
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來人。」她塗了丹蔻的艷麗朱唇緩緩吐出最冰冷的語調,「將亂黨黨羽都拖下去,下獄,著三司及刑部會審。」
·
宮裡靜悄悄了三天,皇宮大門也緊閉了三天。這三天城中不知有多少官員惶惶不安,翹首觀望,唯恐那道朱紅的大門一開,生殺予奪,便蓋棺定論。
宮變的第二天晨起皇城便降下滂沱大雨,下了整整兩日才沖刷盡皇宮中久久不散的血腥。
方棠坐在書房桌案後,握著筆安靜地拓一幅古本題序。窗外雨聲嘈雜,像是有腳步聲匆匆,又如千軍萬馬雷霆而過,震天動地。
栗延臻站在一旁替他整理書冊典籍,已經站了兩個時辰,還在任勞任怨,雙腿站得紋絲不動。
方棠瞥了他一眼,故意又放了一摞過去,轉了轉手腕,繼續拓寫。
「夫人是在磨練我的心性麼?」栗延臻問道,「這活計的確磨人。」
方棠有幾分小得意地笑笑:「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握筆寫字和沙場點兵是一樣的,你還沒有到動心忍性這一步,就不要小看這書本紙墨。」
栗延臻抬起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商量意味:「的確是勞筋動骨,我的手有些酸了,夫人替我揉揉?」
「你連數十斤的戰戟都能揮得動,只是搬了兩個時辰的書,手就酸了?」方棠全然不信他,「你騙我,等我去給你揉,你又要那樣我了……」
「哪樣?」栗延臻明知故問道,「是昨晚夫人抱著我不放,整夜都纏著我說還要——這樣麼?」
方棠漲紅了臉,舉起筆要打他,栗延臻水到渠成地將手中古本一丟,將人攬了過來,繼續身體力行方棠口中的「大任」。
書房內漫起一股腥甜的潮濕,栗延臻「嘶」了一聲,放開渾身已經薄汗涔涔的方棠,笑著一抹嘴角:「夫人怎的學會咬人了?」
方棠上衣半剝,很兇地瞪了他一眼,被栗延臻猝不及防地往上用力一托,又驚叫一聲,身子癱軟下去。
「夫人這麼看著我,二郎實在忍不住,大概已經到餓其體膚這一步了。」栗延臻將他的肩頭吻得一片濕膩,輕輕吮吸著,「我們去床上吧?」
方棠點點頭,扶住他的肩:「那你輕一些,昨晚……有些痛。」
「好,我輕輕的。」
栗延臻將他攔腰抱起,邊吻著邊走向內室。方棠的腿從青袍下纏上他的腰,愜意地晃了兩下。
雨聲掩映著房中動情的低喘,床幔後人影交疊搖曳,隱秘纏綿。
傍晚時候雨有稍停之勢,方棠從床上起來,披著衣裳就要赤腳下地,被栗延臻一把拽回,捧起他雙腳放進懷裡暖著:「這麼涼,回頭我叫人弄些溫補的吃食來給夫人補補。」
「二郎,你聽,外面大道上是不是有馬蹄聲?」方棠看著窗外問道。
栗延臻點頭:「不止。剛剛我聽到角樓上有鐘鳴聲,宮門大概是開了。」
果然不多時,聞修寧就過來敲門,道:「少公子,少夫人,宮中來人了,說是召文武大臣著官服入宮覲見,即刻起行,不得誤時。」
「誰在傳召?」方棠問。
「六殿下。」
兩人打點好出府門的時候,看到外面一條長街上全是宮內禁軍的兵馬,數百米列陣望不到頭,將長街圍得水泄不通。
不少官員和他們一樣,身著官服從府中走出,望著外面同樣是一臉茫然。而另外一些,則是和全家老小一起被禁軍從家裡拖出來,套上鐐銬枷鎖,羈押著往長街外走去,霎時間城中一片哭聲,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方棠和栗延臻坐上馬車,往皇宮方向駛去。一路上他掀開帘子往外看去,放眼全是被拘捕的官員及家眷,這些人踉踉蹌蹌地往相反方向走著,女眷幼子們神色蒼白,滿臉驚恐地四處張望,卻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何罪。
「那是……」方棠看著禁軍押解的方向,喃喃自語。
「刑部大牢的方向。」栗延臻坐在一旁閉目養神,淡淡道,「成王敗寇,兼而並之,古往今來皆如是。」
方棠放下帘子,眸色暗下去。
神英門下,眾官員魚貫走入宮中,門牆上濺的血跡還沒有擦乾,腳下的青石板上滿是污漬,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地低頭攏袖而行,朝金鑾殿方向走去。
文武百官拾階而上,宮道兩側是嚴陣以待的禁軍,氣氛威懾凝重,眾人進殿時都屏氣凝神,不敢高聲交談。
待百官在大殿上站定,金鑾寶殿上的帷帳後由內侍官簇擁著緩緩走出一個氣質沉靜的青年,目光淡淡地朝著殿下掃了一眼,伸手撫上龍椅扶手的龍頭,沉聲道:「作亂者,伏誅。先帝內侍郎官以身殉主而去,其餘篡逆人等屍身盡戮,曝屍亂葬崗,以慰先帝在天之靈。」
龍椅旁的青年,正是一直在先帝諸子中近乎於不存在的六皇子。
此刻他睥睨眾臣,萬人之上,大權盡握。
他說完,殿下一片鴉雀無聲,而這時栗安忽然站了出來,雙手舉著朝芴,朗聲道:「國之逢變,先帝崩逝,若乾坤不定,則江山社稷不安,星軌既亂,朝綱不寧。臣今率嶺南軍八萬、虎狼營驍衛三萬,請六殿下上承天意,下順民心,承襲大統,為我大渠江山與黎民百姓作長遠計!」
幾個原本戰戰兢兢的武將,一見栗安打了頭,立刻十分有眼色地附和道:「請六殿下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