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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三皇子生母是貴妃,五皇子則是宸妃所出,與異母的七皇子感情甚篤,兩人聯手與太子及三皇子抗衡,在朝中已互相成掎角之勢。
唯有這六皇子置身事外,連當墊腳石打牙祭都沒人理他,不是被排擠,就是被陷害,無妄之災接連不斷。
方棠與六皇子又在宮門口交談了幾句,想起自己還與御史台的同僚有約,說好了要借給對方一些珍藏的絕本,以參照編修本朝史書,便急匆匆與對方告別,上了馬車往方府趕去。
天空開始下起小雨,六皇子站在宮門口,隨行的小廝舉著傘快步跑了過來,對他說:「殿下,快些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六皇子點點頭,看著方棠離開的方向:「那位侍郎方大人,還算正直,與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貨色並不相同,在眼下這當口倒是難得。」
「那可不,方大人如今是陛下跟前兒的紅人呢,若沒點本事,能十九歲便官居六部麼?」小廝說道,「殿下先別管別人了,快些回去吧,這雨眼看著要大起來。」
六皇子沒再說什麼,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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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拆開手中那沾了雨雪的家書,細細展平,看到上面龍飛鳳舞的筆跡,勾起嘴角一笑。
封套上題著「吾妻親啟」,用詞甚是親密繾綣,看得方棠有些面紅耳赤。
栗延臻不太會將同一件事寫出花兒來,反反覆覆只是那麼幾個意思,他在邊關思念方棠,只想著快些得勝回朝,好擁溫香軟玉在懷,小別新婚。
不過他也會寫情深,並且不附辭藻,讀來甚至比文人雅士筆下氣勢如虹的思念更令人動容。
「昨日秋風起,見邊關鴻雁,或南飛過京城,遂念及愛妻,遙寄尺素一封,紅豆一盅。望天寒添衣,加餐好眠,念卿卿如晤,暫排相思。二郎親筆,問吾妻安。」
方棠看著手邊一盅紅潤飽滿的紅豆,一顆顆捻在手指間,覺得仿佛觸手生溫,心中乍暖。
他捏起一顆紅豆,丟到信箋上,案旁的燈燭晃了晃,滴下一叢燭花。
這幾月他與栗延臻書信往來得頻繁,幽牢關捷報頻傳,栗家人的血性與悍勇在戰場之上盡顯,西羌人幾乎被栗延臻殺得不敢冒頭,入秋後連續幾月縮在縛虬谷後逡巡觀望,不敢妄動。
旁人都說栗氏父子功高震主,尤其那栗蒼更是有拜將封侯之榮,已是顯貴之極,封無可封,幾乎要趕上前朝末代君主身邊的兗昌侯——那也是一位鼎鼎大名的竊國之臣,只是無人敢明著這麼喻指栗蒼,只是暗中議論,側目而視。
朝中流言紛紛,渠帝也日益擔憂,觀望著北境的動向,有快馬入京便心驚膽戰,唯恐是栗蒼起兵造反的消息,整個人幾乎到了風聲鶴唳的地步。
再過一月就是行宮冬狩,方棠要伴駕渠帝左右隨侍。他身著緋色官服,騎在銀鬃馬上,望著身後浩浩蕩蕩的隨行官員,與當年第一次到南郡冬狩的光景並無什麼不同。
然而他覺得自己的心境似乎已經不似從前,四年多過去,早已沒了當年那種新鮮與快活。少年的時光一晃而過,他也不再是那個輕狂恣意、醉酒成詩的探花郎。
東宮車駕緊隨聖駕之後,接著便是按照皇子公主的得寵與否依次排開,最不得寵的六皇子被扔在皇室儀仗的末尾,掀開帘子也只能吃到一嘴巴塵灰。
栗延臻遠在幽牢關,前幾日修書回來,讓方棠善自珍重,萬望他在京中安好。
方棠拿著信鬱悶了幾日,來不及接著鬱悶下去,便匆匆打點行裝跟渠帝來了南郡。
蒙易騎著馬趕上來,與方棠並轡同行,兩人如今雖道不同,卻依舊常常相談甚歡。蒙易拜入東宮門下之後官升了三品,在朝中擔任通奉大夫,雖然僅為散職,卻依舊為東宮所器重,眼下風頭正盛,有不少人都想來巴結。
只不過蒙易實在為人正直,並不與誰交往過密,終日勤勉同太子議事,因此深得東宮信任。
「栗氏父子兩人在外,栗延吾這次也並未隨駕冬狩,陛下算是可以安心了。」蒙易說道,「若論戰功,栗氏一族功名顯赫,無出其右。若是論僭越——哼,怕是也無人可望其項背。」
方棠每次與蒙易交談,總要聽對方陰陽怪氣明里暗裡地貶損栗家人。每每說到栗延臻的時候,他都拼命岔開話題,雖然在蒙易看來他的偏私之心十分明顯,但方棠也更不想聽人說栗延臻半句不好。
蒙易也看出他的心思,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長嘆一聲:「蘭杜,你啊,總有一天要為私情所累。」
鑾駕到了行宮,方棠照例去驛館安置,吩咐驛卒去打些熱水來,他好沐浴後歇下。
驛卒出去後便久久沒有回來,方棠覺得奇怪,按理來說驛館這些官員是不敢怠慢朝廷命官的,只是打個熱水,又沒讓他們大半夜去尋美酒佳肴,何至於這麼磨蹭?
方棠披衣下了床,準備出門去看看,沒想到剛拉開房舍的門,一團漆黑就迎頭而來,瞬間將他罩了個嚴嚴實實。
「???」
方棠蒙了,他隨即就感覺有人拿繩子飛快地捆住了他的手,然後往肩上一扛,不由分說地往外走去。
他劇烈地掙紮起來,同時覺得不可思議——在官驛里公然劫走朝廷大臣,這人不僅是活膩歪了,還是覺得活太夠了,想給自己的陽壽手起刀落來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