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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那你呢?」方棠茫然道,「為什麼不管你?」
栗延臻嘆氣:「我,怕是要天絕於此了。」
方棠仿佛遭雷劈了一樣,緩緩握住他的手,想要替他暖熱似的揉搓起來:「你別死,二郎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你要活著,你活著回去,我什麼都給你,連我這個人都是你的……」
栗延臻笑了一笑,很是不舍地抬手,輕輕蹭他的臉。
「我知道……我在你心裡一直是竊國之臣的兒子,與國賊無異。我不求你心裡有我,只要你好好活著,我死也瞑目了。」他說,「你走吧,我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方棠不住搖頭:「不要,你不要這樣說。我心裡有你的,二郎,有的。」
栗延臻微微一愣,有些難以置信:「……當真?」
方棠淚如雨下,身體裡的水分在一點點被抽乾,可他全然不在乎:「我心裡早就有你了,三年之前就已經……二郎,你醒一醒,我們回去重新洞房好不好,不是聖旨,不是虛情假意,我們真的成婚好不好?」
第30章 心意
栗延臻低低笑了一聲,勾勾方棠的下巴,很無奈地說:「就算你現在哄我高興,我也是真的站不起來了。聽我的話,你走吧。」
方棠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口中呼出的全是寒氣:「我沒有哄你,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信我好不好?我的心早就許給你了,你要怎樣都行,別丟下我,你別丟下我啊……」
栗延臻不再說話,他最後碰了碰方棠的臉,接著手便垂了下去,閉上了眼。
「二郎!二郎!」方棠嚇壞了,拼命搖晃著栗延臻,又死命將他扛在身上,「你撐一下,我們快到了。你不要睡,不要睡啊!」
他背起栗延臻,懷抱著不肯丟掉的希望繼續往北走,不顧嗓子快要被凍出血來,執拗地和栗延臻說著話:「你在家書里說塞北的雪要比中原好看,你要帶我去看,在戈壁灘上跑馬。你答應我的,我們一定要去,好不好?」
無人應答,方棠感覺面頰上的眼淚被凍了一層霜,冷得他發痛。他側過臉與栗延臻雙頰相貼,絕望又懇求地低聲道:「你醒一醒啊,二郎……」
他再一次堅持不住,摔進了雪裡,只知道緊緊護住懷中的栗延臻。
方棠嘴巴里都是冰冷的雪沫,他捂著嘴咳嗽出來,感覺喉嚨里湧起一股久違的溫熱,然而這卻不是什麼好兆頭——他的嗓子開始出血了。
「你為何要來救我?糧草已經運到了,你救我只會累死你自己的。」方棠哽咽道,「你死了我去哪裡,我要去哪裡……」
他決心一定要將栗延臻帶回去,他不能死,誰都不能死。等栗延臻醒了他要告訴對方,自己說心裡有他是真的。從很久以前開始,自己就已經認定了這個人了。
方棠走著走著,恍惚聽見耳畔傳來戰馬的嘶鳴聲,起初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那聲音又震響了一次,這次似乎更近了,就在身後。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方棠聽見戰馬的噴吐喘息聲近在咫尺了。他拼命吹了聲口哨,只聽噠噠的馬蹄聲跑到近前,居然真的停下了。
方棠伸手去摸,摸到了墜著三條流蘇的馬鞍——這是栗延臻的戰馬,居然找回來了!
他急忙扯住馬韁繩,將栗延臻扶起來,拼命推上馬背,自己爬了好幾次才爬上去。他在馬背上穩住身形,摟緊了前面已經陷入昏迷的栗延臻,輕聲念叨著:「好了,我們有救了,你千萬撐著,我們回去。」
方棠拍了拍馬脖子,跟那戰馬商量似的:「好馬兒,你是來救主的嗎?帶我們回去。認得幽牢關怎麼走麼,一路往北,你應該知道的吧?」
戰馬似乎真的聽懂了,昂了昂頭,鼻子裡噴出一陣鼾聲,接著便揚起馬蹄朝前走去。
方棠一刻不停地搓著栗延臻的手和臉,在他面頰上親吻:「二郎,你講講話。你還活著的,對不對?」
栗延臻依舊是沒有說話,方棠只能將他抱得更緊,試圖暖熱他的身體。然而他自己此刻也渾身冰冷,無異於是在揚湯止沸,於事無濟。
戰馬向前奔了許久,終於在它一聲高亢的嘶鳴聲中,方棠睜開了被霜雪凍住的眼,赫然看到前面就是燈挑連營的渠軍大營,後面幽牢關的城牆上火光熒熒,軍旗在冷風中亂舞。
方棠心中又驚又喜,一夾馬腹往前衝去,勒馬將將停在大營前,還沒停穩,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撲通一聲摔下馬,落在雪地里,艱難地往前走了幾步,又倒下。
營前巡守的士兵見狀立刻跑過來,將方棠從雪地里拉起來,一看他穿的是羌人服飾,刀槍一下子架了過來:「你是何人!快,快去稟報聞副將!」
方棠說不出話,只能從腰上扯下栗延臻給他的軍令,指了指身後的戰馬。那些人一眼便認出是栗延臻的坐騎,大驚道:「是少將軍!快,快救人!」
聞修寧剛剛率軍尋找栗延臻未果,騎馬回了大營,一下馬便聽營中的軍士來報說栗延臻回來了,還有個與他同行、形跡十分可疑的西羌人,細皮嫩肉的也不似奸細,已經押進軍營里綁好看著了。
「誰給你們的狗膽!」聞修寧馬上就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大怒道,「什麼西羌奸細,那是少夫人!快鬆綁!否則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砍了你們的腦袋賠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