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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有人顫顫巍巍開了口:「陛下,眼下延吾將軍就在徐陵駐守,陛下何不將其召回,令栗將軍押糧北上?」
「胡說八道!延吾將軍走了,你們來替朕拱衛皇城嗎?!」渠帝氣得摔了手邊奏摺,落在地上一聲脆響,「若是鮮卑趁機來犯,就你們這些酒囊飯袋,皇城一天可破!!」
方棠看了看寂靜的四周,舉著象牙朝芴走上殿來,拱手道:「稟陛下,臣請命押送軍糧,請陛下肯准。」
渠帝悲憤交加,指著方棠,手指頭顫抖不已:「方愛卿一介柔弱御史,尚且不顧一己之身,自請運糧!你們這些武將,食國之俸祿,居然貪生怕死!朕要把你們都斬了!來人……」
「哎哎哎陛下息怒!」方棠急忙勸阻,「臣可以去,臣其實並不柔弱的……」
君無戲言,萬一渠帝真的氣昏了頭把滿朝武官都砍了,那皇城豈不血流成河。
渠帝一屁股跌坐在龍椅上,絕望道:「蒼天吶,先帝啊,難道我大渠傳至如今,真的無英才可用了嗎!」
方棠還在堅持為自己辯白:「陛下,臣其實自幼習武,雖為文臣,卻也學過幾年兵法武藝……」
渠帝還在哀嘆:「天不助我大渠啊,天吶——!!」
方棠忍無可忍,高聲道:「陛下!」
渠帝被他吼得愣住,滿朝大臣也都愣住了。
紅衣緘默的史官坐在殿下,難得抬了抬頭,接著落筆在竹簡上記下剛剛殿上的對話。
方棠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陛下,您只要給臣兵馬兩千、副將一名,臣即日啟程,北上運糧。」
渠帝怔怔道:「愛卿可有武功傍身?」
方棠笑道:「陛下可以問一問栗安將軍。」
栗安神色微變,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是,方大人文武雙全,我自愧不如。」
方棠其實明白渠帝擔憂什麼,栗蒼在猛虎關領兵二十萬,栗延臻在幽牢關領兵五萬,栗氏諸將軍唯余栗安與栗延吾還在京中,前者草包一個,後者眼下則是被天子鎖在身邊的獒鷹。
栗延吾掌步兵三萬、騎兵八千,一旦離了渠帝視線,領兵與父兄會合,幾人反戈南下攻取皇城,就憑栗安和皇城中不足二十萬的禁軍,甚至撐不到半日。
這些年來渠帝一直暗暗將栗氏父子勢力分散而治,削其本原,三人必得有至少一人留在京中,不至於齊心凝聚,威脅到皇權。
如此一旦生變,渠帝至少還有籌碼在手中,不會速敗。
他知道栗延吾不能走,並不全然是渠帝當著百官面所說的原因。
再者,天子的手再長,對於北境布軍也是鞭長莫及,派身邊信得過的欽差大臣去到幽牢關,是渠帝有意要讓眼線盯著栗延臻和栗蒼父子的動靜,以防有變。
渠帝實在也找不出更好的人選,只能委任方棠為運糧正使,另派一名武將副使與他同行,即日啟程北上運糧,軍務安排一應由方棠做主。
方棠頭一回穿軍甲,還有些新鮮。他騎在馬上,看著城門口為他送行的渠帝,只覺得無比辛酸。
年過半百的皇帝拒絕了內侍的攙扶,穿著龍袍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中,目送他這個承載了天子全部希冀的小小御史一路向北。此去,即是路途險阻,萬分兇險。
人人都言栗氏父子為百年國賊,然而國之危急,除去他父子三人,卻無一人能用。
君之不幸,國之不幸,亦是臣之不幸。
方棠領著大隊人馬往西北行進了五天,周圍景色逐漸變得一馬平川、黃沙飛雪遍地漫天。官道上的大雪早已消化了不少,只是依舊結冰泥濘,行進艱難。
第五天日落時分,距離幽牢關尚且百里有餘,按如今的速度繼續行進下去,大概還要一天多。
副使騎馬過來,對方棠道:「御史大人,天色晚了,前面積雪難行,這裡往前十里便是驛館,不如先遣人過去,命驛長灑掃準備著,我們就地紮營吧。」
方棠點點頭:「好,派一匹快馬過去,讓將士們準備落腳。」
運糧軍隊快要接近驛館的時候,方棠放眼一望,忽然覺得不對勁。只見戈壁灘上一片漆黑無垠,驛館背靠土塬,本應是點燈開門準備迎接運糧使,此刻卻連半點燈光也沒有。
「剛剛去傳令的哨騎兵何在?」方棠停住馬,揮手令身後的隊伍停止前進。
副使答道:「報御史大人,還沒有回來。」
方棠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握緊了馬韁繩,觀望猶豫著:「似有不妥。」
副使也道:「末將也這麼覺得。那御史大人,我們要如何?」
方棠道:「這樣,副使大人,你先領糧草車與押送的兵馬後退十里,待我領五十騎兵去驛館查探,若是有異,你即刻帶兵後撤,繞路去幽牢關,不准延誤,務必以保住糧草車馬為要。若驛館無事,我會在旌旗上點一盞紅燈籠,你便帶人前來安營紮寨。」
「不可啊,大人!」副使驚道,「萬一有盜匪伏擊,大人豈不是羊入虎口?還是讓末將去看一看,若驛站生變,大人便可及時撤退。」
方棠搖了搖頭,抽出腰上的佩劍,緩緩道:「前線連發幾道戰報告急,糧草不能再耽誤了。你熟悉西北地勢與軍務,帶兵押送糧草,比我紙上談兵來得可靠。副使聽令,即刻帶糧草與主力後退觀望,其餘人等,隨我去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