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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栗延吾回府時看到方棠坐在門前的石獅子旁托著腮乾等,便過去問:「弟妹可又是在等景懿的家書?」
「我,我只是想知道前線軍情如何了,陛下問起來我也好回報。」方棠語無倫次道,「家書倒、倒是其次。」
栗延吾瞭然一笑:「明白了。只是弟妹不必在此等候,眼下大雪封路,北面的車馬驛使統統過不來,若是有幽牢關的書信傳來,必定是優先送到咱們府上的。只不過我平日總是從夫人那裡聽說你與景懿恩愛和睦得很,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啊,哈哈哈!」
方棠:「……哈哈哈。」
今年的雪的確大得非比尋常,秦淮以北大多都遭了雪災,百姓居所被積雪壓塌的屢見不鮮。災民流離失所,哀鴻遍野,紛紛向皇城或者江南逃難,官道郊野隨處可見零散的流民。
方棠自請到城外賑災,帶著賑災錢糧走了十幾個鄉縣,登記災民冊簿,施粥散銀,每日忙到深夜再快馬趕回皇城,寫第二日要呈奏的賑災摺子,熬到次日起來,眼眶下全是烏青。
一天深夜他正在書房核算白天發放的錢糧,青槐忽然匆匆走進來,帽子都跑歪了,氣喘吁吁地將一封書信遞給方棠:「少爺,您快看看吧,快馬急報,少將軍出事情了!」
方棠手抖了一下,筆尖的墨暈了一片。他急忙將筆丟開,接過信的時候手都顫了:「什麼事?」
「少將軍前幾天到一處谷口驅散西羌流兵,不成想中了賊兵的埋伏,肩膀中箭,拼死才衝出重圍回到軍營,但是回去便高燒不退昏迷數天,這封信被大雪隔了一月有餘才到皇城,寄出去的時候少將軍還沒有醒……」
方棠已經看到了信的內容,和青槐說的幾乎相差無幾,頓時眼前一暈,咣當一聲跌坐在椅子上。
青槐大驚,趕快去扶:「少爺,您別急,要不要修書回去問問?」
方棠踉蹌著站起來,咬牙道:「磨墨。」
青槐重新給他磨了墨,方棠幾次握筆,卻顫抖著不能落下。
一個月來就傳來這麼一封書信,之後便沒了下文,方棠怕沒有消息,更怕有什麼消息,讓他難以承受。
他反覆深吸幾口氣,提筆寫下書信,詢問聞修寧栗延臻傷勢如何,是否轉醒,軍中是否有醫官隨侍,速速回信,不要有所隱瞞。
「青槐,你快連夜將這封信送去驛站,讓驛卒馬上趕去幽牢關,要快!」方棠急急忙忙封好信口,將信交到青槐手裡,「有了回信立刻報我!」
青槐片刻也沒有耽擱,出了府便快馬往驛站去了。方棠獨自坐在書房裡心神不寧,手邊算了一半的錢糧簿也無心再看,他整個人都要被巨大的恐懼所吞食。
他從未見過栗延臻受傷,也沒想過對方會傷得如此重。高燒多日未醒,在幽牢關那種堪比流放的苦寒之地,小傷小病也能硬生生將人虛耗殆盡。
幾年前他大病一場的時候,栗延臻寸步不離守在他床前,一直熬到他睜眼,無微不至。
方棠很小心翼翼地記得這一點好,原本現在他應該在旁邊照顧的——如果不是邊關千里之遙,他有心無力的話。
幾天之後,幽牢關的家書傳來,方棠拆信的時候遲疑了幾次,最終還是做了最壞情況的打算,緊張地拆開來看。
所幸,傳來的是令他長舒一口氣的消息,心中說幸而暗箭上無毒,栗延臻昏迷了將近半月,兩個醫官日夜輪流照料,總算從鬼門關上搶回來一條命。
方棠看著信,眼淚就叭噠叭噠往下掉,坐在那兒又哭又笑了好一會兒,把周轅和嬋松幾人嚇得夠嗆。
家書是栗延臻親自給他寫的,說自己無礙,小時候在邊境得了風寒,眼看著回天無力了也能救回來,自己命大,讓方棠不要過於掛懷,尤其是不要掉眼淚。
他不知道是嬋松在信中私下告訴聞修寧,自己偷偷哭過,於是被栗延臻後半句勾得又羞又氣,大筆一揮修書過去,言辭極其激烈,憤怒溢於言表。
幾日後,遠在幽牢關的栗延臻拆開方棠的家書,看到信箋上只有三句——
「我沒有哭!你不要亂猜!再胡言亂語便不寫信給你了!」
栗延臻看著便失笑,似乎已經聽到了對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
方棠大概是讀信的時候被說穿心事,羞憤成怒,臉也紅得沒辦法,氣沖沖提筆想要罵他,落下去卻又軟綿綿的,像是天生會撒嬌,招人疼。
栗延臻想到這裡,捏著手中的信,愜意道:「聞修寧,你對嬋松說,少夫人平日若有何不痛快,一併寫信報了來,不得有隱瞞,否則我就再多將你留在邊關三年。」
無辜被脅迫的聞修寧:「……屬下遵命。」
第26章 運糧
朝堂上,渠帝眼巴巴看著底下群臣,只見目之所及一片鴉雀無聲。別說是文臣,就連武將也沒幾個敢抬頭和他對視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揪出來當那個去西北運糧的倒霉蛋。
大殿裡,唯有史官在低頭奮筆在紙面上擦出的沙沙聲一刻也不間斷。
「滿朝文武,居然沒有一人……願意接朕的旨意,押送西北軍糧嗎?」
渠帝難以置信,他沒想到自己早朝時一道懿旨拋下去,居然無人敢接,「西羌勾結鮮卑流兵來犯,延臻將軍在前線死戰不退,你們居然如此龜縮!西北軍糧告急,若是再不運到,邊關將士如何禦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