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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栗蒼點頭道:「做事還算利落。我還在觀察此人,想著若是可用,假以時日便可慢慢拉攏到我們這裡,你以為如何?」

    栗延臻道:「父親是否想聽實話?」

    栗蒼望向他:「永遠不要對我撒謊。」

    栗延臻道:「兒子以為,此事不宜如此打算。方棠在朝中既無師長親友扶持,也無家業,可謂全無根基。父親與其費力培植他,不如讓旁人以為,方棠身後有我栗氏撐腰,結交他便是結交栗氏,如此施恩招攬,總好過威逼利誘。」

    栗蒼哈哈笑了兩聲,忽然正色,盯著栗延臻:「景懿,你以為你那點小心思,為父看不出來嗎?」

    栗延臻低頭不語,心虛地看向別處。pp

    「你若真想保他在朝堂上數十年安穩無虞,就不要牽涉他入這是非之地。」栗蒼道,「朝野之爭,並非兒戲,他不會安於做我們的附庸。」

    栗延臻點點頭:「明白了,是兒子沒想到。」

    「去吧。」栗蒼擺擺手,「年前記得一切打點好,春節一過,我們即刻起行。」

    雖說到年關還有六七日,但真的準備起來倒是雞零狗碎、雜七雜八的一堆,剪不斷理還亂。栗延臻向來不擅長這個,除了整軍訓練得心應手之外,其他的一概不通。

    方棠從蒙府回來,就看到栗延臻屋門口擺了三四個大箱子,裡面亂七八糟塞的什麼都有。他走過去看了看,朝屋裡喊:「栗延臻,你在幹什麼?」

    栗延臻從屋裡走出來,手上還捧著一堆衣服:「準備年後北上的行李,有些多,我還沒理清。」

    「你這叫行李?我以為你要丟出去呢。」方棠從箱子裡拎出一件銀色軍甲,抖了抖,「皺成這樣,我先給你熨一熨再……這上面怎麼有墨?」

    栗延臻抬眼一瞧,神色立刻變了,三兩步跑過去把衣服搶過來,目光有些閃爍,將那副軍甲囫圇裹了一團抱在懷裡:「知道了,我來吧。」

    方棠很疑惑,不知道一件衣服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栗延臻在邊關餓著凍著跟他有什麼關係,不要他幫忙正好,他還樂得清閒。

    「房中晾了薑湯,記得趁熱喝了。」栗延臻說道,「我午後還要去大營一趟,你有事就找聞修寧,或者我貼身的幾個親衛。」

    方棠悶悶不樂,又站了一會兒,看栗延臻忙得無暇跟他說話,便轉身走了。

    他回屋喝了薑湯,又照例去栗延吾夫人那裡幫著打理府上的年貨。

    按規矩方棠該稱她一聲長嫂,可小探花臉皮兒薄叫不出口,總覺得這是代表他和栗延臻乃至栗家人親密不分的稱呼,旋即又想到栗延臻平日裡如何對他,每每都會臉紅。

    栗延吾的夫人看穿他的心思,也不在意,讓他喚她出閣前的名號絳夫人就好,還常常調笑方棠,問他和栗延臻房中感情如何,非得把方棠問得面紅耳赤才作罷。

    不過今日她見方棠心不在焉,便笑著隨口問道:「蘭杜,可是又與景懿拌嘴了?」

    「沒有……」方棠趴在檐廊下,百無聊賴地看著池中的魚,「我這幾日總不見他。」

    絳夫人道:「延吾最遲明日也要回京了,在家待不了幾天就又要北上守關,辛苦得很呢。」

    方棠嘆氣:「邊關很遠吧?」

    絳夫人想了想,說:「千里之遙呢,就算一人快馬也要幾天幾夜,更別說領大軍北上,怕是要半月之久。」

    邊地終年唯有酷寒酷暑,就算沒去過的人也該有所耳聞。方棠從前讀那些邊塞詩詞,總覺得邊關只是詩中的漫天黃土與連城飛雪,卻不想那些兵士以雙腳丈量,要背井離鄉地走上多久。

    「你這幾日正好可以多陪陪景懿,他年紀尚輕,又有了家室,離了京必定會思鄉。」絳夫人說,「許多戍邊將士的妻妾都會將閨名縫在丈夫戰甲之中貼身而藏,暫寄相思,以慰邊關苦寒。你若是放心不下,我來教你如何做針線,你也好親手縫就。」

    她緩緩說著,方棠卻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他腦海中浮現出那件被栗延臻匆匆忙忙搶走的戰甲,似乎有些墨跡,現在想來,卻像是什麼人寫上去的字。

    ——有人在栗延臻的戰甲上寫過字?!

    方棠心緒一下子亂了,也沒聽絳夫人繼續說些什麼,滿腦子都是那件銀甲。

    栗延臻貼身的戰甲上會縫入別人的名字,被他日日貼身穿著,幾乎片刻不離。

    甚至,栗延臻都不想讓自己看到那個人是誰。

    第19章 家書

    春節一過,栗氏父子又在皇城待了三天。待到四大營兵馬整備,糧草齊聚,傳令的親兵快馬沿著軍營高呼三圈,將即刻行軍的命令傳下去,命眾軍士打點行裝,巳時起行。

    渠帝率領百官出城送大軍北上,為栗蒼壯行。方棠也在其中,身騎白馬靜靜看著大軍列陣,號角聲隨風而起,響徹晨時的皇城上空。

    栗延臻同樣騎馬在陣前點兵,一身白色軍鎧倒映寒光,方棠仿佛能從其上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冷氣,猶如邊關風雪吹了他滿臉。

    三聲軍號吹過,大軍便要動身,黑壓壓的軍陣踏著白雪沿大路向北,車馬揚起沙塵與飛雪,與天邊朝霞水乳相融,似一團灼燒天穹的烈火。

    栗延臻騎在馬上,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送行的隊伍中有一抹格格不入的少年身影,穿一身朱紅色官服騎在白馬上,清瘦寂寥,仿佛與身側其他人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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