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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栗蒼嘆了口氣:「去吧,無妨。既然病了,你就去隨行照顧著吧。」

    「多謝父親。」

    栗延臻立刻調轉馬頭飛奔回去,聽聞修寧說人已經被扶上車歇著了,嬋松在照顧。

    方棠這場發燒來得猝不及防且氣勢洶洶,原本啟程時看著還精神得很,一人騎著銀鬃馬伴駕而行,沒想到不過幾個時辰的工夫便燒得暈了過去,重重摔落下馬,差點為馬蹄踐踏,將渠帝都嚇了一跳。

    栗延臻匆匆下馬跳上車,掀開帘子一看,方棠身上蓋著大氅正在昏迷,臉上透出一股不正常的殷紅,嘴唇卻是白的,整個人縮在那裡一股接著一股地發抖。

    嬋松急得掉眼淚,一見栗延臻來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少將軍,少爺燒得好厲害,腦袋這麼燙,怎麼辦啊?!」

    栗延臻伸手一探,著實被嚇到了,方棠的額頭燙得像是燒熱的炭火,他手掌覆上去仿佛都要被燒焦一層皮肉,看來是相當嚴重了。

    「去弄些熱水來。」栗延臻吩咐嬋松,「聞修寧,立刻快馬去尋御醫,叫御醫局最好的大夫,快!」

    「已經派人去叫了,估計很快便到。」

    不多時,三四名年邁龍鐘的御醫被一輛馬車送了過來,都顫顫巍巍的,連方棠的車也爬不上去。栗延臻直接將人一個個托到了車上,其中最為年長的御醫老眼昏花,半天抓不住車板,栗延臻乾脆單膝跪在地上,讓御醫踩著自己肩膀上車。

    渠帝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方棠手握軍機,聯絡朝堂與栗氏,此刻是萬萬不能有什麼差池,否則前功盡棄,長久以來的排局布陣將毀於一旦,因此立刻派了御醫局名望頗高的幾位杏林聖手來瞧方棠的病,一刻都不敢耽擱。

    御醫探了探方棠的脈息,捻著山羊鬍思索半晌,道:「少將軍莫急,方大人這是連日受涼,又加五內憂思急火攻心,這才外感發熱,內傷至病。」

    栗延臻不想聽他解釋病因,不耐煩道:「聽不懂,廢話少些,你直接說該如何?」

    御醫道:「肺腑發熱,氣血行亂以致頭痛身熱,不過並無大礙,少將軍得讓方大人多發些汗,待老臣開幾劑方子,前五日用猛藥,後五日用溫藥,如此對症下藥,至多十日可痊癒。」

    栗延臻吼道:「那還不快去,開方子啊!」

    幾個御醫急忙又滾下了車,這回是聞修寧扶的,他不太想讓御醫局的人覺得栗延臻過河拆橋,到時候再在方棠的藥方上動什麼歪心思就不好了。

    聞修寧在這頭為栗延臻操碎了心,他此刻卻只顧圍著方棠轉,半分精力也無暇分給別人。

    眼見方棠燒得越來越滾燙,臉也越發紅了,栗延臻心中同樣上火不已,等嬋松打了熱水回來,立刻就濕了帕子給方棠擦身體。

    嬋松在一旁看著栗延臻將方棠半截白玉似的手臂剝出衣袖,忽然覺得自己繼續留在這裡不太合適,便道:「少將軍,奴婢到栗夫人車上去了。」

    「去吧。」栗延臻頭也不抬,應道。

    等嬋松走了,栗延臻脫掉自己的斗篷給方棠裹上,將他整個人圈進懷裡,隔著厚重的衣物都能覺出懷中人渾身源源不斷散發出的燙來。

    栗延臻抱著方棠掀開帘子,冷臉對聞修寧道:「去問問,少夫人為何憂思。」

    聞修寧得令策馬走了,栗延臻將帘子合上,低頭以臉頰貼上方棠燒熱的臉,打算要把人捂一捂發汗。

    方棠在昏睡中也無比難受,呼吸急促,喘著想要掙脫。他睜不開眼,只覺得自己猶如置身銅爐油鍋,渾身都在冒火,喉嚨中也乾渴至極,想要尋一絲甘冽潤喉,能感受到的卻只有無邊的灼熱。

    「水……水……」

    栗延臻聽他說要喝水,立刻拿了一旁的水囊要往他口裡灌,灌一半吐一半,根本喝不進多少。

    這是發熱里最可怕的情況,喝不進水,整個人如同乾裂的沙漠般慢慢被烤乾,即將面臨的只有枯竭與死亡。

    「聽話,張嘴。」栗延臻拍拍他的臉,「方棠,方棠……」

    方棠幾乎是下意識地緊閉牙關,半點反應也無。

    栗延臻毫不遲疑,咬著囊口含進去些水,接著以舌尖一點點濡濕方棠的嘴唇,一手輕捏他下巴,鍥而不捨地向他齒間傳遞著水源。

    他就這麼斷斷續續地餵了半袋清水,等方棠臉色好些了,嘴唇也不像之前乾裂,他才放下水囊,靜悄悄盯著方棠的臉。

    方棠為何忽然憂思致病,他不清楚,只是這兩日他每每去方棠的芳塵凝榭,對方總是在醉酒而眠。而他又總是被栗蒼急召去商談軍務,能與方棠對坐相談的機會少之又少,眨眼便要回程。

    那頁殘詩他反覆讀過許多遍,並未悟出其中玄機,只當方棠是隨手寫就,就像兩人第一次見面那樣。

    栗延臻沉默著抬起手指,抹掉方棠嘴角的水漬,張了張口。

    「小探花,你……」他輕輕問,「為何憂思?」

    第17章 真心

    方棠夢中有著很大的月亮,鵝毛般的雪,以及一望無際的寂靜湖面。

    他站在湖邊,看到對岸渺茫的光影,那是他夠不到的地方,自己被隔絕在無邊的寂靜之中,身後黑洞洞的松林如猛獸的巨口,像是要以沉默的孤獨將他吞噬。

    飛雪遮住了圓月,方棠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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