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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少夫人,大將軍剛剛遣人來報,說驛館窄小,恐少公子和少夫人住著不舒心,特意叫屬下來請少公子和少夫人到別處居住。」
方棠看了看同樣一臉霧水的驛卒,問道:「百官都居於此處,還有什麼地方可以住人?」
「少夫人隨我去就是了。」聞修寧道,「車駕已經在館外候著了,屬下出去等候。」
方棠有些不願,依舊是沒動:「我覺得此處甚好,不用費勁騰挪了,替我多謝大將軍美意。」
「少夫人若是不去,大將軍怕是會降罪屬下,到時也會著他人來請的。」聞修寧依舊立在門口,似乎是打算和他耗到底,「少夫人請快些起行吧。」
方棠沒有辦法,他知道栗蒼和栗延臻不同,後者至少還可以商量,並且大多數時候都依著自己,而栗蒼則是說一不二,就連天子都不敢忤逆於他,更何況自己只是一介小小御史。
他嘆了口氣,說:「知道了,下去等著吧,我就來。」
原本他以為栗蒼給他和栗延臻安排的大概是這城中更好一些的驛館,沒成想等馬車緩緩停下之後,方棠掀開帘子一看,差點驚叫出聲:「這裡是……行宮?」
栗延臻一臉雲淡風輕,仿佛住在哪裡都無所謂的樣子:「大概是吧,父親事先並未與我說過。說來我路過南郡不少次,行宮卻還一次都沒有來過。」
方棠扒著窗子,看周圍一派與宮中幾乎毫無二致的景物,高聳的飛檐斗拱,奢華的玉宇瓊樓,一瞬間甚至讓他以為自己又到了宮裡。
「行宮乃是皇室出巡可住,臣子怎能僭越?」方棠面上略帶了些慍色,「調頭,我要回去。」
栗延臻捏捏他的肩膀:「住在這裡又如何?怎樣不是住,驛館與這裡又有什麼區別?」
方棠推開他的手:「自然有區別,我非皇親,也非王侯,於情於理不該行此越軌之事。調頭,否則我要自己回去了。」
栗延臻輕嘆一聲,對聞修寧道:「聽少夫人的,我們回去。」
「公子,不可。」聞修寧在車外說道,「剛大將軍令我帶話,說陛下要在行宮面見少夫人,還請少公子同去。」
方棠遲疑道:「真的?」
聞修寧從容道:「假傳聖詔,問律當斬。」
栗延臻開口道:「聞修寧跟隨我多年,雖只奉我和父親之命行事,卻不敢矯托聖旨。若是他膽敢如此,我會先斬了他,夫人不必憂心。」
方棠被這一主一仆唱的雙簧噎得無言以對,只能擺擺手,鬱悶坐了回去:「那走吧。」
渠帝此刻就在行宮宣德殿,像被鷂鷹拿住的田鼠一般,戰戰兢兢地坐在殿上,餘光時不時瞟一眼身側端坐的栗蒼。
方棠跟著栗延臻走上殿來,看到栗蒼也在,不由得狐疑地與渠帝對視一眼,只見後者此時完全沒有一丁點九五之尊的氣勢,盡數被身旁的佞臣壓了下去。
「景懿,與方大人落座吧。」栗蒼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剛好陛下近日也有興致,我叫人備了酒肉,今日承陛下恩典,我等在此小宴,還望各位都鬆快些的好。」
方棠被栗延臻扯了扯衣袖,沉著臉坐下來,望著面前的酒盞沉默不語。
栗蒼在行宮就如同在自己府上,從菜餚酒釀到歌舞奏樂,一應安排得事無巨細,連渠帝在一旁都只能繃著臉喝酒,一句話也不敢說。
方棠大概是喝得有些醉了,宴會行進到一半,他忽然喝空杯中酒,一攏官服衣袖站起身,先向渠帝行人臣之禮,恭敬道:「陛下,臣初到南郡,得以伴駕冬狩,不勝欣喜。只是行宮多有公主妃嬪居住,臣住此處恐有不便,陛下還是准臣回驛館吧。」
栗蒼聞言放下酒盞,看著方棠說道:「怎麼,小婿可是看不上這南郡行宮?連我都暫居於此,方大人有何不樂意?」
渠帝見狀,立刻就要打圓場:「方愛卿方愛卿!朕,朕邀你來行宮小住,並非大將軍的意思,愛卿安心吧!」
方棠知道渠帝亦是怒不敢言,只是若他再堅持,當場拂了栗蒼的面子,怕是渠帝也將受遷怒之殃。
「……臣謝恩。」
方棠跪下去的時候,栗延臻剛好伸手去拉他的袖子,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開,栗延臻摸了個空。
散席之後,渠帝吩咐內侍送方棠去冷湖邊的鶴汀渚,那邊有座新建成的芳塵凝榭,臨湖而居。冬日裡臨窗賞雪,從軒窗看去湖面一片潔白如鏡,光可鑑人,環境又清幽安靜,適合一人靜心時獨宿。
但這也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幽禁和監視,這裡雖然鄰水寂靜,但要到行宮其他各處,只有一條路可走,並且勢必要經過栗蒼所住的沖雲殿,他的一舉一動都盡在掌握。
方棠剛好覺得自己需要靜心除塵,暫且將自己流放一段時日也好,好過在外面是非之地左右為難、心口不一。
是夜 沖雲殿外
栗延臻走入迴廊,看著塘邊靜立的身影,低頭走了過去:「父親,您找我。」
栗蒼轉過身,目光望向栗延臻。
他這個人,無論是在看誰的時候,神色總是充斥著淡淡的倨傲,仿佛這世間沒有什麼值得他栗蒼垂首敬服之人,就連面對著自己的小兒子時,那股神態也絲毫未變,只是平添了幾分嚴父的氣質。
「你與那方棠,是否真心愿結為夫妻?」栗蒼緩緩問,「我當初雖在殿上當著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應下這門婚事,但私下也問過你的意見,你並無異議,也同意娶他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