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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醉得厲害麼?」栗延臻立刻朝方棠住的廂房走去,「叫人煮點醒酒的湯,要上回那種味道好的,少夫人喜歡。」

    「周轅去煮了,少公子放心。」聞修寧說,「只是屬下剛剛看到少夫人的手腕被馬鞍磨破了稍許,嬋松已經上了藥,還要少公子過去看看。」

    栗延臻皺起眉:「少夫人上山賞雪,為何一個隨侍的人都沒有?我之前不是交代過你,要好生護著少夫人嗎?」

    聞修寧低下頭:「屬下知罪,可少夫人每每出遊都不准人跟著,連嬋松他們都不帶,今日……一時疏忽了。」

    「你最近做事越來越不當心了。」栗延臻看了他一眼,「要不是看你從小跟著我,我饒不了你。」

    栗延臻匆匆趕到方棠房裡,見人已經被安頓著睡下了,周圍散落著被亂扔的衣物和書卷,仿佛睡著之前還大鬧了好一通,嬋松正在收拾。

    「你家少爺又發脾氣了?」栗延臻問道,「出什麼事了?」

    嬋松道:「少爺從前也總是喝醉,卻從不趁醉發脾氣,頂多是洋洋灑灑寫些文章罷了,今日大概是和幾位大人們吵了幾句嘴,心情不好。」

    「吵什麼了?」栗延臻眸色沉了下去。

    嬋松有些忿忿不平,既心疼又無奈:「御廚師傅同我講的,說少將軍請他去山上做炊食,幾位大人以為是少將軍有意羞辱他們,非但不吃,還將少爺數落了一頓,說他不念舊情,折辱同窗,還大罵少將軍您。」

    「罵我無妨,我是被罵慣了的。」栗延臻走近窗前,低頭瞧著方棠,「帶去的衣裳他穿了沒有?」

    「穿了,回府的時候身上便是穿著的。」嬋松說,「幸虧少爺的馬認得路,不然喝得這樣大醉可怎麼好?」

    「以後他到哪裡你們都遠遠跟著,不要疏忽了。」栗延臻淡淡道,「燒些水來,你家少爺醒了怕是又要吵著沐浴。我去廚房揉些面,聞修寧,來搭把手。」

    他準備做些銀絲面給方棠清清口,這也是他唯一拿手的廚藝,從八歲起做到現在,只這一碗麵已然是精益求精,只是並無多少人有機會嘗到他這道手藝。

    方棠一覺睡醒,還未睜眼便聞到房中一股異香。他緩緩張開雙眼,惺忪的睡意逐漸褪去,看到了床頭的紅木架上靜靜擺著一瓶紅梅枝。他記得回來時還沒有,看來是他睡著的時候有人新折的。

    他靜靜倚在床上,盯著那瓶梅花看,半晌輕輕嘆了口氣。

    栗延臻進來叫他起身時,見到人已經醒了,便從桌上拿起熱水滾過尚溫熱的臉帕,過去給他擦臉。

    方棠一動不動,閉著眼任他在臉上揉來擦去。

    栗延臻邊擦邊問他道:「今日都是何人與你爭執?」

    方棠一震,慢慢睜開了眼。他望著栗延臻,一字一句說道:「你知道了?」

    「不要說皇城之事,就連千里之外邊關軍情,我也如數家珍。」栗延臻聲音沉靜,仿佛在說的並不是什麼大事,「若有人辱你,便視同辱我,我栗家人從不無端受人胯下之辱。」

    「無人辱我。」方棠沉聲道,「你不要為難他們,他們不過一群無權無勢的微末文官,人微言輕,在朝中也說不上什麼話,我深知他們心性,性格狂放了些,於我卻也不過是真性情罷了。」

    栗延臻搖了搖頭,無奈道:「你處處為別人著想謀算,他人可曾這般對待過你?我不屑與文人墨客過不去,可你若是受了委屈,不能不和我說。」

    方棠閉了閉眼,說:「栗延臻,你我原本也是逢場作戲、迎合聖恩而已,你不必對我太好,這樣反倒拖累你自己。」

    「朝堂兇險,栗府也不遑多讓,你也看到栗安與東陽郡主何等野心,即便你深居簡出,也無異於置身龍潭虎穴。」栗延臻說,「情意可假,成婚是真。除我之外無人能名正言順地護著你,你難道沒想過依附我嗎?」

    方棠只聽到他那句「情意可假」,就覺得額頭忽然跳起來,心中似乎有某處空落落的,令他猝不及防。

    「方棠謝過少將軍心意。」他定下心神,語氣無波無瀾,「我不依附任何人,只忠於陛下,天子拔擢之恩,輕易不敢忘。」

    栗延臻動了動嘴唇,似乎還要對他說些什麼,一撞見方棠淡漠得仿佛深泉一般的目光,便默默地吞了回去,攏了攏他耳旁的散發,說:「也好。起來吃麵吧。」

    他叫聞修寧端了剛做好的銀絲面進來給方棠吃,自己則坐在一旁,像往常那樣看著方棠吃飯,仿佛很享受的樣子。

    方棠拿起筷子,剛挑起碗中細長分明的面,便被熱氣撲了一臉。他覺得眼角有些水汽凝結,忍不住抬手抹了抹,再低頭去吃麵。

    他想栗延臻果然也只是假託婚事而已,其實也是半分真心都沒有。

    那就好,這樣他就放心了,省去一些拉拉扯扯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煩,他求之不得。

    這樣就好……

    方棠覺得胸口堵得慌,卻依舊大口地吃著面,拿筷子翻了翻,看到下面一枚渾圓光潔的荷包蛋,忍不住戳了戳,笑了一下。

    「笑什麼?」栗延臻問。

    方棠抬起頭,表情很坦然:「還好你我都是做戲,若是誰糊裡糊塗當了真,那著實是麻煩事,你說是不是?」

    栗延臻表情沒什麼變化:「是啊。」

    「我們先前那般,也……也當只是你年輕氣盛,我,我理解的。」方棠磕磕巴巴道,「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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