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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疼了抱著我睡就能好了嗎?」方棠堅決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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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槐踩著時辰去房裡叫方棠午睡起來的時候,一進門就聽見內室手忙腳亂的一陣咣當聲,接著自家少爺慌慌張張下了床,掀開帳子探頭看了看,神色左右顧盼,仿佛要掩藏什麼。
「少爺,你午睡該起了,跟張大人他們約了午後山上賞雪的。」青槐早就已經習慣,在他眼裡少爺和少將軍如膠似漆,正如恩愛眷侶一般,做什麼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
方棠朝他擺擺手:「知道了,給、給我換身衣服,這身拿去洗了吧。」
「是,少爺,我叫嬋松過來。」
方棠放下帳子,轉身看著床上側身熟睡的人,切切地咬了咬後槽牙,一跺腳,決心不理他,自顧自跑到屏風後頭換衣服了。
今日他應幾個同鄉進士的約,去東山上與他們溫酒賞雪,吟詩作畫。同去的都是些青年才俊,個個胸有文墨,滿腹才思動不動就要隨意潑灑,都是朝中有名的狂人。
只是這些人進士及第後都未得大用,同年的狀元和榜眼都各居高位、謀要職,唯余他們這些寒門學士望朝堂而興嘆。
現今最有出息的當屬方棠,從翰林院熬出了頭,官拜校書郎、御史台,與其他人相比,已然算是魚躍龍門撞大運了。
一群人喝醉了酒,上好的花雕入喉化為滿胸的憤懣憂思,方棠剛從溪邊遛馬回來,就聽到幾人正擊箸為樂,高聲齊唱著洛神,七扭八歪地醉倒在涼亭下。
方棠怔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大概也是這副模樣,每每借著酒醉有感而發,行跡放浪形骸,也因此陰差陽錯地與栗延臻成了婚,如今也走到現在這番境地。
他不知道這些昔日同窗今時今日看自己是何等眼光,是否也覺得他攀附皇恩,乃至於攀附栗家、獻媚折腰?
方棠剛回到涼亭,就聽見身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幾人都不約而同地回身望去,只見一騎銀甲親兵策馬從大路過來,身後還跟著輛馬車,一個胖男人正艱難地從車上下來,滾圓得像個蹴毬。
「末將見過少夫人。」那親兵說道,「少將軍知道各位大人在這裡賞雪,特意著人去宮裡請了進士櫻桃宴那日當班的御廚,給各位做些熱食。炊具我也叫人從宮裡運來了,還請各位大人今日盡興。」
他說著,從懷中解下一個布包,裡面是件狐皮大氅,正是方棠在府上常穿的一件,栗延臻特意讓親兵給方棠送來。
親兵交待完也沒多留,騎馬便走了,估計是還有要緊軍務,百忙之中被栗延臻打發來做這些雜活兒。
幾人都有些怔愣,紛紛看著方棠,面面相覷:「方蘭杜,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今日諸位在此一聚,你居然故意引這國賊來羞辱我們?!」
「不不,你們誤會了。」方棠趕忙解釋,「我並沒有……」
「我等世食皇恩俸祿,斷不與國賊為伍!」一人怒道,「蘭杜,當初你被迫委身國賊,我們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如今你非但不銘記此等奇恥大辱,反而與國賊沆瀣一氣,我看錯你了!」
「對,我也斷不能容忍與栗賊勾結!蘭杜,你若不念同窗情誼,我今日便與你割袍斷義!」
方棠不知所措,正要想辦法怎麼解釋眼下這個局面,邊上一個始終沒怎麼開口的同僚忽然出言勸道:「我相信蘭杜,不可能勾連栗氏,這門婚事原本就是栗氏一族單方逼宮,蘭杜何辜?」
說話的正是與他們共事的一位宗正少卿,名叫蒙易,為人剛直不阿,在同年進士中威望甚高,深得這群文人雅客的敬服。
方棠看了蒙易一眼,很是感激,無奈道:「事到如今,我不好多說些什麼,只是我與列位一樣,深蒙皇恩,當以報效陛下為首。方棠此心,至死不移。」
這番話的確是他發自內心所吐,並無半句虛假。只是有關栗延臻那部分,被他刻意模糊了過去。
眼見著這些人已然是醉倒四周、神志不清了,也沒人會揪著他一字半句深究不放,這倒是讓方棠鬆了口氣。
他坐下來,喝著半涼的酒,只覺得嘗不出曾經櫻桃宴上的味道,眼下苦澀卻要多一些,一如他心中的煩悶。
其他人興之所至,邊吟詩作樂邊痛斥栗氏全族,首當其衝的便是剛剛遣來御廚的栗延臻,被這些人狗血淋頭羞辱了個遍。方棠在一旁並不說話,只是靜聽,心中卻百般不是滋味。
他知道栗延臻其實並非他們所咒罵的那般不堪,然而現如今他的立場,卻是半句話也難以插上。
此時此刻浮現在他眼前的,卻只是栗延臻負傷站在院中,替他修剪寒梅的模樣。
方棠仰頭一飲而盡杯中的酒,只覺得喉頭髮苦,難以言喻的辛辣一路闖進他的五臟六腑。
在他人生的第十六個年頭,心性堅定如松石堅竹的方棠,居然第一次生出了逃避的心思。
第13章 做戲
方棠回府時醉醺醺的,幾乎是整個人趴在馬上,好在坐騎識途,一路馱著醉後人事不省的方棠回了栗府,到門口時將守衛的親兵和門童都嚇了一跳,連忙便將人扶下馬來,邊跑著進去通報栗延臻。
栗延臻剛好和栗蒼在前廳議事,聞修寧在門口等了半晌,總算等到栗延臻出來:「少公子,少夫人回來了,喝得大醉被坐騎帶了回來,嬋松剛剛送少夫人回房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