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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34:02 作者: 游瓷
他看的是渠書編年史,先帝的首輔大臣、內閣總領編纂而成,不過也是從那時起,皇室逐漸有衰頹之勢,傳至當今天子手中,已然是山河傾覆、社稷飄搖。
方棠對本朝官纂史書都爛熟得能倒背了,沒什麼興趣,自顧自走到桌前坐下,從紫檀架上抽出一本詩集翻開。
過了沒一會兒,有皇宮內侍在外面敲門:「編修大人,陛下讓禮部給您還有少將軍送些百年好合酒來。」
方棠一聽果然來了,剛要起身,忽然想起栗延臻還在邊上,自己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只好耐著性子,故作一副冷淡的模樣:「我不喝,你給他。」
內侍推門進來,將裝有酒壺和酒杯的托盤放到桌上,又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方棠看著那酒,背對栗延臻,儘量不表現出任何異樣。
栗延臻過來,給兩人各自倒了杯酒,說:「新婚之夜咱們還沒行過合卺禮,既然陛下賜了酒,夫人不陪我喝一杯嗎?」
方棠興致缺缺,擺了擺手:「晚上吃多了,我出去轉轉,你別跟著我。」
「宵禁前要回來,不然不合規矩。」栗延臻也沒攔他,這次倒是大度得很,「要我叫一個侍衛陪你去嗎?」
「不用。」
方棠出了宮門,在南六宮的甬道上轉了轉,確定身後沒人跟隨,才悄悄拐進了另一條路上。
整片皇城坐北朝南,其中東西六宮是后妃居所,北面各宮是皇子公主所在。而最靠近南宮門的南六宮,則是得特殊恩典的成年皇室男子以及公卿大臣過夜之處,與其它各宮苑之間由層層皇宮禁衛軍隔開,幾乎無法逾越。
方棠要去的地方並不是東西六宮,而是渠帝平時處理政務的昭明殿。
昭明殿的西暖閣里亮著燭火,方棠被渠帝的貼身內侍領著走進殿裡,剛進門就看到了榻上橫臥著的渠帝,整個人背對著兩人,一動不動。
方棠跪下去,恭謹行禮:「臣方棠,叩見陛下。」
渠帝一骨碌翻身起來,幾乎連滾帶爬地下了床,不顧自己眼下披髮跣足的模樣,跌跌撞撞到方棠跟前,滿臉苦相:「方愛卿,方愛卿啊——朕對不住你!」
「陛下,陛下這是幹什麼?」方棠看著渠帝都快給自己跪下了,嚇得趕快伸手去扶,「為人君者,豈能跪為臣者?!」
「方愛卿,你看朕如今還跪得不夠嗎?」渠帝痛而頓首道,「栗氏一族,欺朕太甚!那栗蒼居然上表請奏,要朕封栗延臻為燕幽侯,食親王俸祿啊!」
方棠咬牙切齒地看了芙蕖宮的方向一眼,想到栗延臻那廝此刻大概在對酒當歌,就覺得深以為恨。
渠帝有氣無力地站起來,走到書案前,頹然地一屁股坐下。
「愛卿,朕深夜召你入宮,你也該明白,朕究竟有什麼話要交待。」渠帝緩緩說道,「也只有在這裡,朕能不受栗氏的耳目掣肘,能夠暢快所言,回想起真正君王的滋味兒是什麼樣的。」
方棠低下頭:「陛下請講。」
渠帝道:「愛卿,朕為你和栗延臻許婚,實在是逼不得已。那日在大殿上,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騎虎難下啊!朕知道,你嫁入栗府,無異於行走於豺狼猛虎之側啊,但是……朕想求你一件事情。」
方棠不願再提自己那稀里糊塗的婚約,嘆了口氣,說:「臣為陛下殿試親口傳臚所擢進士,當誓死效忠陛下,肝腦塗地。」
渠帝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說:「愛卿,朕想讓你……你既然已經入了栗府,從此也無回頭路可以走了。你不如做朕耳目,蟄伏栗府,替朕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若栗氏一族真的起了逆黨反賊之心,朕能夠及時察覺,也好過死到臨頭還懵然不知。」
「陛下放心,我活著一天,就為陛下盡一日為臣的本分。」方棠垂目道,「那栗延臻……機敏銳利過人,我只要能過得了他那關,或許就不成問題。」
渠帝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很好奇地問:「愛卿,他真的沒有……沒有折磨你?」
方棠咳了一聲,臉頰有些不自然的微紅。他搖了搖頭,說:「陛下,我們並未……並未……」
「並未行夫妻之實?」渠帝語出驚人道。
「咳,咳咳咳咳……」方棠臉都憋紅了,「陛下……」
「哦哦,朕知道,朕不問了。」渠帝揮揮手,「來人,送方愛卿回去。」
作者有話說:
渠帝:(探頭)愛卿你們那方面和諧不?
PS:燕幽是地名。
第5章 蝠紋
身處皇宮,無論什麼人去了哪裡,哪怕有穿牆遁地之能,也萬萬逃不過栗氏的股掌。紙畢竟包不住火,方棠今夜與渠帝密會夜話之事,已經落到了不少人耳朵里。
方棠被侍衛護送著回了芙蕖宮,剛要進門,門口栗府的親衛就上來要搜身,而且是不由分說。
「放肆!」身旁的內侍官厲聲道,「方大人乃是陛下著我等送回來的,你們算什麼東西,膽敢搜當朝大臣的身?!」
「我們效命於大司馬、定北大將軍帳前,受大將軍庇佑,竟不知有什麼陛下之命。」那親衛說道,「天子之威,如甘霖雨露,我等雖仰慕,卻無福消受。」
「你!」
方棠抬手制止了內侍官,淡淡道:「要搜便搜,我只是去和陛下敘話,難不成你們怕我做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