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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28:31 作者: 張悅然
「哦!」婉兒居然乖乖地拖來了西民的背包。
西民掏出一瓶藥,「這是傷藥膠囊,你先吃兩粒,雖然不能根治,但是可以暫時延緩你體內器官的出血……」說完,西民又去翻找食物包,「這是蜜棗,你吃下去,可以止住吐血,這蜜棗是加工的,效果不怎麼好,要是能用水煎了服下去就更好……你先吃!」
銘夏瞪大了眼睛,詫異地望著西民,「怎麼……你……」西民什麼時候懂那麼多了?銘夏真奇怪了!
還是,他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他?
「夏,你快吃吧!」直到慕容尋連聲催促,他才反應過來,服下了藥和蜜棗,坐在一邊休息。
另一邊,婉兒取出了食物和清水,分給了四人。
慕容尋將麵包一點點掰碎,餵進銘夏的嘴裡。她自己幾乎沒吃什麼。
西民看著這一幕,心裡不由得湧起一陣酸澀……
「死人!這個雞蛋給你吃!」婉兒咭咭呱呱地跑過來,把一個剝開的雞蛋塞進西民嘴裡。
吃喝完畢,銘夏的臉色慢慢恢復了一些,雖然胸口還在疼痛,但至少不再嘔血了。
「西民!看不出你小子還真有兩下子!」他半是感激半是疑惑地望著西民。
西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邊的慕容尋搶先說:「謝謝!謝謝你西民!」
西民轉開了頭,費力地掩飾眼中的霧氣,「我們可以走了嗎?」
「走吧……」銘夏要從地上站起來,兩隻手,同時伸過來,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慕容尋和西民眼光交接,彼此都是一怔……眼中,都是難言的緊張和尷尬……
只有婉兒,還是滿面喜色,提著燈已經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頭了。
「快點啦……」幽深的沙洞裡,婉兒提著燈,沖在最前面,不時回過頭來看一下,「go、go、go!」
身後,慕容尋和西民,一左一右,攙扶著銘夏,艱難地走著。
「你慢一點!」西民忍不住叫。
「為什麼要慢……」婉兒唧咕著,卻不自主地回頭,放慢了腳步,「慢就慢好了,什麼都聽你的……哎呀!」她一分心,腳下被什麼東西絆倒,手裡的風燈差點脫手飛出。
「叫你別這樣毛毛躁躁的……」西民無奈。
「什麼嘛!是有個東西擋了我的路,不信你看……」婉兒不服氣地提起燈,對著那個擋路的「東西」照過去----
地上,赫然是一隻人腳!
婉兒恐怖地盯著那隻人腳,像生了根一樣被釘在地下,接著,她沿著這隻腳望過去----
一個已經枯乾的屍體,正半掩埋在黃沙堆里!
「鬼啊--------」婉兒嚇得手裡的風燈落地,沙洞裡頓時漆黑,只有她恐懼的哭叫聲尖銳地響著,「鬼啊----鬼啊----有鬼----」
一陣混亂,西民手一松,銘夏不自主地倒嚮慕容尋的肩膀。
西民跑上前去,揀起風燈,婉兒一把抱緊了西民,依舊在尖叫:「鬼!是鬼!!鬼啊!!!」
「好了,好了,別叫了……」西民一隻手安慰地摟著婉兒,另一隻手劃了火柴,重新點起燈,對著地上照去----是一具已經風乾的屍體。
沙洞裡氣候陰冷乾燥,因此屍體並沒有腐爛,看得出來是一個男性,他那扭曲的表情還依稀殘留著痛苦的痕跡,顯然他死時經過一番掙扎。
「鬼!鬼!鬼啊!」婉兒還在抑制不住地尖叫……
西民只得一隻手提著燈,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婉兒的肩膀。
忽然,伸過來一隻手,取過了他的風燈。
慕容尋和銘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們後面。
慕容尋提著燈,上下左右地照著乾屍,忽然發現,屍體的脖子上有一個小小的亮點----
「哎----」慕容尋想要去看個仔細,但她畢竟也有些害怕,只能用眼色示意著銘夏。
銘夏瞪大了眼睛,嘴唇上,血色全無,他順著慕容尋的目光,看著那個小小的亮點,然後,他機械地,搖晃地,一步一步走了上去,顫抖著彎下腰,看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臉……
不,不,不----他驚悸地在心中狂喊著!他想逃開,他要蒙起自己的眼睛,他不要看到這可怕的一幕!可是,他卻機械地,一點點,顫抖著伸出手去,一寸,一寸地撥開屍體胸口的黃沙……
那個小小的亮點漸漸露出了黃沙……漸漸地清晰了……
那一刻----
除了婉兒,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黃沙褪去,屍體的胸前,赫然露出一塊銅牌----
燈光下,銅牌上----
半輪雕刻的紅日,一支箭穿過那半輪紅日,拖著一個長長的尾巴!
銘夏像泥塑木雕一樣,一點點,一點點跪了下來,慢慢地,慢慢地從自己的脖子上,拉出一塊銅牌----
上面,也是----
半輪雕刻的紅日……
一支箭穿過那半輪紅日,拖著一個長長的尾巴……
……
「爸----爸----」銘夏終於發出一聲巨痛的、狂野的、絕望的嘶吼!
慕容尋手裡的風燈不由得一晃!
這次,輪到西民接了過來,燈光,沉重地照著那兩塊銅牌……
婉兒情不自禁地一退,依偎緊了西民……
「爸爸----」
銘夏突然一把抱住了乾屍,眼睛血紅,面色大變,嘴裡發狂似地大吼大叫:「爸爸!爸爸!怎麼會是你!怎麼會這樣!爸爸!爸爸!我一直在找你呀!你不是說要去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地方嗎?你為什麼躺在這裡……」
西民、慕容尋,連同剛才還大叫的婉兒,全都僵在原地,做聲不得,都被銘夏的悲痛和絕望嚇住了。
「爸爸!爸爸!」銘夏聲嘶力竭地叫著,「你怎麼會死?你不會死的啊!你不是還要征服嗎?我已經征服了很多地方……我要告訴你啊!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啊!我還想……你把我舉起來呢……」
他再也說不下去,撲倒在乾屍----不,爸爸身上,他沉痛地,有力地,心碎地放聲哭起來!
「夏……」
西民和慕容尋突然同時伸出手,想要去拉銘夏!
兩人眼光再度交接,彼此又都是一震!
「啪!」一聲輕微的聲音,什麼東西落在沙地上了,那東西是從乾屍的身上落下來的。
「這是什麼?」婉兒脫口而出。
西民上前撿起來,原來是兩塊厚厚的羊皮。本來是緊緊捏在乾屍手裡的,只因為剛才被銘夏一陣亂搖,所以從乾屍僵硬枯乾的手指間掉落下去。
西民展開一塊羊皮,上面,已經風乾的黑色血跡,寫著一些文字。
西民先是看了眼大家,然後重新將目光投放到羊皮紙上,將上面的文字輕聲地念了出來:
「我現在,感覺體內的最後一絲力量也已經用盡,很快,我就會死去……我不怕死,我們左人家族的男子,從來不怕死亡,我只是遺憾,不能再見到我的兒子,左人銘夏……」
「爸爸!」銘夏聽到這裡,又發出一聲悲慟的呼喚,他抱著爸爸的屍體,淚如雨下……
西民茫然地住了嘴,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念下去,生怕刺激到銘夏。
忽然,一隻手伸過來,從他手裡取走了那塊羊皮!西民一驚,轉頭----
慕容尋已經展開羊皮,接著西民,輕聲地念下去----
「我只是遺憾,不能再見到我的兒子,左人銘夏,和,我的愛人,莫勒可……」
「爸爸?」銘夏突然抬起淚痕滿面的臉,嘴裡叫著爸爸,眼光,卻驚疑地望著慕容尋!
慕容尋吸了口氣,繼續念。
「現在,我終於相信原來單靠一個人的力量無法進入日落城,只有愛才是走進她唯一的鑰匙……」
慕容尋的藍眼睛忽然閃發出奇異的光……
她看著銘夏,堅定地念下去----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一樣東西比流浪更重要……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已經沒有機會去彌補……」
……
慕容尋念完了銘夏父親的遺書,她怔怔地站著,面上若有所思。
「真奇怪!」一直不做聲的婉兒突然開口,「莫勒可是誰啊?是你媽媽嗎?怎麼從沒聽你說……」
「婉兒!」西民叫,狠狠地瞪了婉兒一眼。
「啊?哦……」婉兒蒙住了嘴。
「唉!」西民深深地嘆了口氣,展開另一塊羊皮,上面,是一些曲曲折折的符號,和路線。
顯然,這是一張地圖。
「哈!我明白了!」婉兒的頭湊了過來,看著地圖,突然欣喜萬分,「肯定是銘夏爸爸費了好大力量查清楚了這裡的地形,可是最後沒有力氣了,所以留下遺書等死……」
「婉兒!」西民又怒瞪她一眼,「快住口。」
「哼!我這麼英明神武,難道我說錯了嗎?」婉兒不服氣地閉上嘴,「什麼都要聽你的,討厭!」
銘夏似乎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麼,他怔怔地,眼光從四周掠過去,虛飄飄地轉過三人的臉上,好像不認識他們一樣。
接著,他的目光又轉回到屍體身上,怔怔地望著屍體胸口的銅牌----
日落城……最美最美的地方……爸爸說的……
「爸爸----」銘夏又發出一聲絕望的呼喚,與此同時……
「撲」地一聲,一口鮮血噴上了那塊銅牌!
「夏!」
西民和慕容尋,第三次一左一右衝到銘夏身邊,費力地要拉起他,可銘夏手裡始終緊緊抱著爸爸的屍體,兩人只得連他和屍體一起扶了起來。
「不行!要快點走!」西民看著搖搖欲墜的銘夏,心裡大急。
「走!」慕容尋也脫口而出,緊緊用全身的力量支撐著銘夏,「我們一定可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