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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28:31 作者: 張悅然
    銘夏像是被潑了一瓢冷水,陽光又從他眼底隱沒了。西民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一痛,「醫生,難道沒有通融的餘地?」

    「恐怕……」醫生為難地搖頭,「不行啊!曾經有許多有錢有勢的人求過他們都不行,別說你們幾個孩子了……好了,我話說到這裡,你們看著辦吧!」

    銘夏愣愣地看著醫生桌子上的報告單,突然一咬牙沖了出去!

    西民緊跟著也衝出去,一直追著銘夏來到病房。

    病房裡,慕容尋依舊昏迷未醒,瓶子裡的生理食鹽水,一滴、一滴緩慢地滴著。

    銘夏脫下藍色的外套,蓋在她身上,他自己就坐在床頭,痛苦地,著急地看著慕容尋那蒼白的臉;另一側,西民站著,淒涼地,哀愁地看著銘夏那關切的臉。

    一片寂靜,只有手錶的指針「滴答滴答」響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好好照顧她!」銘夏忽然站起來,簡單地對西民丟下一句,就大步往外走去。

    「夏!」西民一把抓住了銘夏,「你要去哪裡?」其實他心中已經有點明白。

    果然,銘夏決絕有力地說,「我要去找端木家族的醫院,求他們治療尋!」

    「不……」西民翕動著嘴唇,低聲說,「醫生說了,那是不行的……」

    「我不管了,怎麼也要試一試!」銘夏咬牙,「我會求到他們肯為止!」

    西民後退一步,心中一陣傷痛,「你,你為她要去求他們?」

    「是的!尋是我的朋友,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理。」銘夏毫不猶豫,「我可能要去很久,你幫我照顧她,好嗎?」

    西民低下頭,望著床上依舊昏迷的慕容尋,她像一朵被抽乾水分的豌豆花!他心中打了個突,忍住腦海中零亂的思緒。

    「好,我答應你。」

    6

    銘夏十萬火急地衝出病房,卻在長廊里,和一個同樣「十萬火急」的人撞了個滿懷!

    他只覺得眼前一花,閃過一抹糙綠色,自己的手就被人抓住了,婉兒神經兮兮地跳著嚷著,「哈!抓到你,看你往哪裡跑!」

    「放開----」銘夏要甩開她的手,但她抓得牢牢的,同時顧自叫著,「剛才讓你溜了,話還沒說完呢,我想了想就跑去你家……哦,不,那死人的家裡找你,沒想到連個鬼都不見了,鄰居說你們都去了醫院,我還以為騙我的呢,你好好地為什麼去醫院……沒想到真的在醫院給我捉到了,看不出你有什麼病麼……」

    「哎呀,你放開,我有急事!」銘夏又氣又急。

    婉兒才不放呢,好不容易捉到的麼!她大眼睛一瞪,「早上說有急事,現在又這麼說,我才不上當呢,什麼事情也不如我的急,我這可是終身大事哎!」

    「你先讓我走,回頭再說好不好?」銘夏急得快崩潰了,可他又不能真的對女孩子用武力,只能敷衍著,心裡祈禱著這個小祖宗趕快消失。

    婉兒卻依然固執地張開雙手一攔,「不許走!我的問題還沒回答呢!想得怎麼樣,答應做我的男朋友了嗎?」

    「你……」銘夏閃避,婉兒不依不饒地左攔一次右攔一次。醫院的長廊又特別狹窄,銘夏一時竟擺脫不掉她的糾纏。

    倆人就在走廊上拉扯成一團,引得好多人看熱鬧……

    走廊上的聲音驚動了病房裡的西民,他跑出來,剛好看到婉兒和銘夏拉扯著。

    「夏,怎麼了??」西民吃了一驚,「端木婉兒,怎麼是你?」

    「死人!你也在這裡啊!」婉兒頭也不抬應了一句,依然拼命攔著銘夏,「反正你今天不答應,就別想走……」

    「你要夏答應什麼?」西民疑惑了。

    「答應做我的男朋友……」婉兒嚷到一半,被銘夏伸手捂住嘴巴。

    可,西民已經聽見了,一時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卻下意識地上去幫著拉開婉兒。

    「端木婉兒,你讓他走,他急著要端木醫院!」

    「什麼?」婉兒張著嘴,「死人你再說一次,什麼醫院?」

    西民無奈,他知道婉兒的脾氣,你不說清楚就休想善罷甘休了,他只好儘量簡潔地解釋,「慕容尋得了急病,只有端木家族醫院才能治,夏是去找端木家族的。」

    「什麼尋?男生還是女生?」婉兒的眼珠一轉,逼向銘夏,「和你是什麼關係?」

    「朋友!普通朋友!」銘夏快嘔得吐血了,「大小姐,我可以走了吧!」

    「你走去哪裡?我爸的醫院可不是讓你隨便進去的!」婉兒脫口而出,銘夏一愣。邊上,西民率先反應過來了,「對呀!你不就是……」

    「哈!」婉兒笑逐顏開,「你是要做我男朋友的,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立刻讓我家的私人醫院救那個什麼尋的去!」她豪氣地一拍胸。

    「你是……」銘夏不敢相信地望著一臉義氣的婉兒。

    西民拉了拉他,輕聲說,「她就是端木家的大小姐,端木----婉兒!」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銘夏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蠻不講理的花痴女孩子,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端木家族的大小姐。

    有大小姐的指示,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得多了,幾分鐘後,一輛氣派的救護車風一樣開進醫院,又是幾分鐘後,慕容尋已經躺在了端木家族的私人醫院的急救室里。

    急救室門外的一排長椅上,婉兒坐在銘夏邊上,不斷誇口。

    「我家的醫院,妙手回春……」

    「哦。」銘夏應著。眼光盯著急救室的大門。

    「絕對藥到病除,大病變小病,小病變沒病……」婉兒吹噓著,「你放一百個心,哦,不,一千個,一萬個好了……」

    「嗯。」銘夏胡亂應著,那門口的紅燈怎麼還是亮著?他心急如焚。

    對面的長椅上,西民白著臉蠟像一樣坐著,眼光直勾勾地瞪著前方。

    終於,急救室上方的那盞紅燈滅了!

    銘夏像個彈簧一樣從椅子裡跳了起來,直衝過去,剛好看到滾動病床上被推出來的慕容尋!

    「尋!」他衝到病床邊,跟著病床跑,「尋!尋!」

    慕容尋的睫毛微微閃動一下,張開了幽藍的眼睛。她面色依舊灰白,嘴唇依舊沒有血色,可是,她醒了,她真的醒了!銘夏喜悅地想去握她的手,發現那手上吊著鹽水瓶子,他不敢動,只能一迭連聲叫著:「尋!你好了嗎?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慕容尋無力地轉動了一下頭,藍眼睛定在銘夏的臉上一秒。

    「請讓一下,病人要進病房休息,不要打擾!」護士把銘夏推開,病床推進了病房。

    休息,這麼說,她沒事了,她好了!銘夏喜悅地回過身來,按住婉兒的肩膀,「謝謝你!真的太感謝你了!」

    「現在知道我好了吧!」婉兒開心地笑了。

    「是的,謝謝!」銘夏想起對她的一系列粗暴舉動,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那你還等什麼?」婉兒嚷著,「你還不以身相許報答我的大恩大德!」

    「又來了!」銘夏嚇得急忙抽回手,倒吸一口冷氣:「快別玩了!」

    「誰跟你玩了,我是認真的!」婉兒跺腳,「你不信就過來聽我的心啊……」

    「拜託拜託,別胡鬧了……」銘夏怕動她,連連後退,哭笑不得。

    「你才胡鬧呢……」婉兒挺著胸,步步進逼,「心不會說謊啊……」

    ……

    「哼!」長椅上的西民忍無可忍!站起身來,直直地穿過兩人向外走去。

    「西民,你去哪裡?」銘夏叫著。

    「回家!」難道留在這裡看你們打情罵俏?西民沒好氣地想。一個慕容尋已經夠自己心亂的了,偏偏這個三八兮兮的小魔女也跑來追夏,真是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一間空曠的教室里,婉兒氣鼓鼓地跳上一張椅子,看著龜丞相和一票手下,「為什麼我還追不到那小子?快點給我想辦法!」

    「大王,」龜丞相露著缺了門牙的嘴笑著,「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什麼窈窕?我還不夠苗條?你敢說我胖,你瞎了!」婉兒跳下地就想去揪龜丞相的領子。

    「哎----」龜丞相辯解,「大王,窈窕者,就是淑女,淑女者,就是窈窕……意思是:溫柔,賢惠……」

    「溫柔賢惠?」婉兒總算聽懂了。可是又犯起愁來,「我跟他說我溫柔,他不信我啊!」

    「大王,溫柔不是說的,而是做的!」龜丞相學著婉兒的樣子,目光一掃人群,「是不是啊?」

    「是!」手下答得整齊。婉兒信了,「怎麼做?快點教我啦!」

    「比如說,知道他喜歡什麼,就去買來,知道他愛吃什麼,就去做,然後不動聲色地讓他感動,捕獲他的心……這叫做笑裡藏刀,三十六計中的……」龜丞相「博學」地出謀劃策著。

    「這樣啊!」婉兒立刻要走,「那我去問他喜歡什麼!」

    「哎,大王,你錯了!」龜丞相忍著笑,「萬萬不可,萬萬不可直截了當地去問也,讓他猜到你要做什麼,就沒有驚喜了,大王應該從別的人身上打聽,再悄悄地給他一個驚喜和意外,這叫做旁敲側擊……」

    「這麼複雜啊!」婉兒嘟起嘴。

    「大王,愛一個人本身就是複雜的?複雜乎?不複雜乎?……還是複雜吧!」龜丞相振振有詞。

    「嗯,可是找誰去問呢?」婉兒皺著眉,突然眼睛發亮,「對了,那個死人!」她一揮手,「沒事了,你們可以走為上計了!」

    秋天的陽光已經不是很烈,軟綿綿地照在靜悄悄的河流上,照在靜悄悄的垂柳上,照在靜悄悄的花圃里,也照著花圃里那個靜悄悄的少年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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