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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28:31 作者: 張悅然
    美得讓人不知膽怯,靜得讓人有傾訴的衝動……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

    「夏,你難道不知道……」許久,西民的目光終於從窗子外收回,「我想……我要告訴你……」

    突然,他住了嘴,目光愕然地凝視著床上。

    床上……

    銘夏早已經酣然入夢了。

    白日的疲倦使得他睡得很沉。他雙手抱胸,發出香甜的,輕微的鼾聲,嘴角邊還掛著一絲口水。

    西民凝視著熟睡的銘夏,眼睛裡的緊張和激動,就漸漸地轉成了溫柔而悵然的神色……

    好一會----

    他慢慢地,在床沿坐了下來;輕輕地,拉過一邊的被子,給銘夏蓋上,小心地,掖好了被角。

    然後,他輕輕地伸出手,小心地擦去銘夏嘴角的口水。

    再然後,他慢慢地低下身子,輕輕地俯在銘夏寬闊的胸前,雙手環抱著他結實有力的身軀。

    銘夏沉沉睡著,呼吸均勻,沉浸在一個香甜的夢裡。

    「我要告訴你……」西民趴在銘夏的身上,深情地望著他睡夢中的臉----

    「我,一直……愛著你……」

    ……

    夜真的很好,很美。

    窗外,有露珠,有秋蟲的鳴叫,有靜靜的月光,靜靜的樹影,花影,和,靜靜的夢。

    3

    靜靜的夜色,籠罩著一座白色的歐式建築。

    這是一幢豪華的別墅,裡面的任意一間房子,大概都比西民那日式的小屋都要大,客廳的天花板上,垂著大型的水晶吊燈,映照著一套深紅色的真皮沙發,家具都是深紅色和黑色系列的,富麗堂皇。

    白紗的窗簾下面,放著一架黑色的,大大的鋼琴。

    鋼琴面前,坐著一個綠色的女孩子,在一屋子的紅黑兩色中,她綠得分外鮮明。

    端木婉兒穿著一件綠色的家居服,坐在鋼琴前面,嘟著嘴,聽著媽媽的教導。

    「婉兒,跟你說過的,彈琴的時候,身子要坐直,神情要專注,要優雅。」媽媽皺著眉頭,「琴是用來彈的,不是像你那樣用來『敲』的!」

    婉兒鼓著腮幫不說話,媽媽的聲音更嚴厲了,「頭抬起來,不要做出怪樣子,長輩和你說話的時候,一定要面帶微笑地仔細聽著。」

    婉兒咧咧嘴,扯出一個笑,露出牙套。

    「不是這樣笑,太難看了,像個瘋丫頭一樣。」媽媽無奈嘆了口氣,「要微笑,明白嗎?」

    「嘿嘿嘿嘿!」婉兒又做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不是這樣笑,太不自然了,要微笑。」

    「你到底要我笑多少次才滿意?」婉兒終於氣急敗壞地嚷。

    「笑到對的時候就可以了!」媽媽嚴肅地看著她,「你是端木家唯一的女兒,言行舉止都要像個淑女,像個大家閨秀!怎麼王老師教了你那麼多天,一點進步也沒有?我已經辭退他了,星期六,我另外請了一位專門教授西方社交的李教授來教你!還有,星期天,早上你去學習形體訓練,下午是鋼琴課,午餐你回來吃,爸爸的朋友要來,和我們一起用餐,別忘記了!」

    「呼,我是人還是木偶啊?」婉兒低聲嘟囔著。

    「不要嘀嘀咕咕,這也要改,很沒禮貌。」媽媽無奈地看著一臉反叛的女兒。

    「不要這個,不要那個,整天就知道不要不要,既然我什麼都做不好,乾脆連我也『不要』算了!」婉兒依舊低聲嘀咕著。

    「婉兒!」媽媽的聲音重了,「你到底在念叨什麼?」

    「念經!」婉兒沒好氣地衝口而出。

    「念經?」媽媽驚愕,「念什麼經?」

    「唐僧經!」婉兒大聲喊,「就是大化西遊里那個唐僧!悟空,不要這個,不要那個……嗡啊嗡啊,像只蒼蠅……我用力拉住它的身子,一扯,然後拉住它的舌頭……整個世界清淨了!」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媽媽生氣了,「我是為你好,你說什麼怪話?是不是要我把你爸爸從房間裡叫出來?」

    婉兒一聲不敢吭了,忍耐地,被動地看著媽媽。

    「你什麼時候才能規規矩矩的呢?」媽媽搖搖頭,「真不明白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毛毛躁躁的丫頭的,也不像我,也不像你爸爸!」

    婉兒扁著嘴,大眼睛忽閃著,竟然泛起一絲淚光來。

    媽媽再次搖頭,心裡也有點不忍了,「好了,不早了,去睡吧!以後規矩點。」

    婉兒乖乖地站起來,壓抑著怒火和委屈,輕手輕腳地走向樓上自己的臥室。

    一進臥室,鎖上門,婉兒立刻咬牙切齒地跳上床鋪,像跳彈簧床一樣,在貴重的席夢思上一陣亂跳亂踏。

    「就不規矩!就不規矩!哼……『不要』!」她模仿著媽媽的口氣,「偏要!偏要!偏不守規矩,偏不!!」她抓起枕頭,對著牆壁丟過去。

    高檔席夢思發出呻吟,婉兒也跳累了,躺下來,順手抱起床頭的毛公仔,「喂!今天我媽媽又教訓我了!跟個唐僧一樣!」她撥弄著毛公仔的長毛,「媽媽說我不像她,也不像爸爸!他們都不喜歡我啦!……」她委屈,繼而惱怒,「我就是他們的木偶,撥一撥,動一動!要守規矩,哼!」

    她發泄地看著毛公仔,「怎麼,你也覺得我要守規矩?」她一翻身,從床上坐起來,「哼,你也是個木偶,家裡大的是大木偶,老的是老木偶,還要把我弄成小木偶……還有你這個臭木偶!」

    她對著毛公仔一陣亂捶:「打你!打死你,打死你個木偶……」還不足以泄憤,她又將它舉起來,「哼,摔死你,摔你下來!再敢讓我守規矩,就摔你下來,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突然,她住了嘴,像是著魔一樣,怔怔地看著被舉得高高的公仔----

    「聽見沒有!」

    ……白天的一幕閃過婉兒的腦海里。

    如果你再欺負我兄弟,我就把你摔下來,聽見沒有!」

    ……那個男孩,舉著自己,那對怒得發亮的深棕色眼睛,以及那張古銅色,英挺的臉!

    婉兒似乎又感覺到舉著她的那隻手上結實的健壯的男性肌肉,和那股對她撲過來的強烈的男子氣息……當時自己做什麼?對了,自己跟他說話了,說了什麼呢----

    「呵呵,好帥啊……」婉兒舉著公仔,痴痴地笑了起來,突然,又滿臉桃花地放下公仔,毫不顧忌地親了它一下。

    「耶!我明白啦----」她自言自語,目光確鑿,「嗯!就這麼辦!」

    4

    朝陽she在河水上,閃爍著點點金光,麻雀在樹梢上又開始叫了。

    日式小屋裡,銘夏一個人坐在桌子邊上,吞咽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稀飯。

    慕容尋應該還沒起來,而西民正在廚房忙碌著。

    「西民,不要弄了,一起過來吃!」銘夏叫著。

    「我再熱一下這碟牛肉!」西民的聲音從廚房裡愉快地傳來,他喜歡這樣的時間,只有自己和銘夏兩個人。昨夜關於慕容尋的爭執暫時被拋到了腦後,為他忙碌,看著他享受,就是自己的幸福了。

    銘夏不再催了,剛要再端起碗,忽然一陣「咚咚」的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銘夏不假思索地放下碗就去開了大門。大門一開,他愣了一下,眼前站著的不是昨天欺負西民的小丫頭嗎?怎麼,她還想怎麼樣?

    「你來幹嗎?」他戒備地望著穿得像只變色龍一樣的婉兒。

    「我來找你!」婉兒高聲說,「特地來找你的……」

    「誰啊?」西民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了出來。

    銘夏皺了皺眉頭,想到西民見到這個丫頭恐怕又要鬧事,他不由分說地把婉兒一拉,「走,出去說!」

    「哎!幹嗎要出去說……」婉兒嘟囔著,卻已經被銘夏拉出了院子。

    銘夏一口氣把婉兒跌跌撞撞地,拉到小河邊的一棵柳樹下。看看,距離西民家已經有段距離了,他才站住。

    「什麼事?快說。」銘夏轉過身,背對著婉兒,「我還有急事要做!」

    「嘿嘿,」婉兒乾笑一聲,「我……」

    「你不會又想來找麻煩吧!」銘夏突然想到什麼,左右打量了一下,確定她是一個人才放心。

    「你幹嗎把我想得這樣壞啊?其實我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哎!」婉兒嘟起嘴,「我……是來道歉的!」

    「道歉?」銘夏疑惑地看著婉兒,確定她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女人」的細胞!至於她的「溫柔」,是不是會嚇死路邊的一頭牛他就不知道了。

    「是啊,除了道歉,嘿嘿,我還有點別的事情要跟你說!」婉兒笑了笑,忽然想到媽媽說的要「微笑」,於是努力收斂,「嗯哼,這樣笑就好多了。」她唧咕。

    「什麼好多了?」銘夏莫名其妙,「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是說,我要你做我男朋友!」婉兒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什麼?」銘夏拍拍頭,確信自己的耳朵沒有打折扣後,差點吐血倒地----

    「怎麼!」婉兒大眼睛一瞪,一個勁地嚷開了:「做我男朋友多好啊,我在學校可是大王,你就是大王的男朋友,走到哪裡都有人對你鞠躬!而且,你這麼……」她想著龜丞相說過的成語,「你這麼風流瀟灑玉樹臨風風……風韻猶存!」

    銘夏睜大眼睛,聽得一個頭有兩個大,像見到條白堊紀的恐龍那樣瞪著她。

    婉兒把一知半解的成語都搬出來後,又想到了什麼:「萬一被別的女人搶先了就不好了,讓我們立刻開始這段感情吧!」

    她還真是說做就做,立刻走上一步,生猛地去拉銘夏的手。

    「喂!幹什麼!」銘夏忙不迭地縮手,像被蛇咬了一口。

    「拉手啊!不拉手怎麼開始這段感情?先是拉手,接著就是擁抱了……」

    「餵、餵、喂!」銘夏喊著,「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胡鬧?什麼開始感情,誰跟你有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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