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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20:19 作者: 阿夸
瘦長男人見勢不妙,從長衫里掏出一把手槍,拔腿想跑。可惜來不及了,門被數腳一起踹開,湧進幾位黑衫客,個個持槍。沒有來得及逃跑的瘦長男人瞪大眼睛看著闖進來的其中一人:「你你你……」他的手槍還沒有來得及舉起,他的話也就永遠沒有說出口的機會了。
子彈正確地she入了他的胸膛,任憑嘴巴張大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身體一軟倒在血泊中。
有人走過去,拎起他手裡的槍仔細研究了一番,然後向眾人沉重點頭:「是日本貨,標記也對,果然是那批貨中的東西。」
另有一人疑問:「老實說我還是不能相信,這其中定有問題。」
「會有什麼問題?這件事明顯是姓馮的擺了我們一道嘛!」有人憤懣而語。
「馮組長不是這樣的人!我敢保證!這其中定有蹊蹺!」也有人不肯相信。
「這東西怎麼說?他私自攔劫這批貨,擺明要讓我們趕到死路上去!」
「算了,先把東西搜出來再說也不遲!」有人怒喝一聲,眾人點頭閉嘴,魚貫向屋後走去。
有人落在最後,朝倒在地上的瘦長男子踢了一腳,卻被抓住腳裸。男子的眼睛暴瞪著被抓住腳裸的人,微張開嘴使出最後的勁道也只發出一些輕弱的「呃呃」聲。
「嘿。」被抓住腳踝的人沒有一絲驚慌,冷笑著狠命一腳踏落在他胸口,使勁踩碾,腳下的人鮮血噴湧出口,盡灑在胸前的布鞋上。
「你好……狠!」男人血沫吐盡,終於說出三字,可惜聲如蚊吶只能傳在自己耳里,就睜著雙目命歸西天。
收回腳,殺人者面不改色地向前走去,腳下沾滿鮮血,一步一個印緊跟在其他人之後,對地上的屍體不再張望一眼。
屋內略顯熱燥的空氣中儘是血腥氣。一隻早生的飛蛾楞頭楞腦地圍著擺在櫃檯上的火油燈飛舞不定,經不起那點光亮的誘惑,最終一頭撞了上去,使屋內的血腥氣里又夾雜上些許焦臭。
第八章
翌日,天陰沉。
一大早,介亭街馮宣仁寓所就電話鈴聲大作,但遲遲無人接,讓在樓下清掃房屋的阿誠不禁奇怪,未見少爺下樓,應該還在睡著。
電話是在書房內的,無他允許不會有人進去接電話,甚至連書房門都不充有他人踏進的。
阿誠不免擔心,昨夜自太太走後就見少爺眉頭緊蹙,想必沒有什麼好事,也未對他說什麼,臨睡前偷吻了他一下,給個寬心的笑容,只言無事,但安慰之意阿誠再遲鈍也是聽得出的,他感覺他的煩憂,甚為難受。
電話鈴響了一遍又一遍還是無人接。阿誠思忖著他是不是沒睡醒,如果耽擱重要的事情可不好,即上樓去敲他臥室的門。
「少爺,有電話!」數聲叫過後總是無人應答。
阿誠隔著門仔細聆聽,室內一片寂靜。他猶豫片刻,握住房門把手一扭,門即開,原來沒鎖。他走進去,有點心慌,好似自己是個小偷。
「少爺……」
不見人蹤,床上被褥整齊,看來昨夜沒有人睡過。室內半掩窗紗,光線黯淡,空氣中有股熟悉的味道讓阿誠腦海中閃出些許回憶,這是情人的味道,任何時候都能讓他心跳加速,貪婪地吸著氣,仿佛被他圍繞擁抱著。
只是,人呢?
環顧四周,瞥見床邊的小几上放著一張紙條。
阿誠疑惑,拿起細看:誠,書房的鑰匙在我枕下。如果我兩天內沒有回來,把在書架第二格從左數第十本英文書內的紙封及書架下暗格里的所有紙片全部焚毀,勿忘!另,抽屜底下有一把槍,是你的。仁字。
什麼意思?!
阿誠捏著紙條緊張起來,想起兩年前驚險的場面讓他不由冒冷汗。
電話鈴還在響。從枕下掏出鑰匙,連忙跑到書房門前把門打開,衝進去抓起聒噪不已電話。
「餵?」
「阿誠,太好了,還在怕你沒有看到紙條。」電話那頭竟是失蹤的馮宣仁。
「少爺,你在哪裡啊,」欣喜之餘,阿誠覺得自己聲音都在發抖,「一大早就不見了人?!」
「呵呵呵,」電話那頭的人笑出聲,狀似輕鬆,「沒事,照我說的去做就行,對了,記得把看過的紙條給燒掉。」
「知道了。少爺,真的沒有事嗎,我……我很害怕。」阿誠怎麼也笑不出,他拿著話筒的手冰冷,恨不得把電話那頭的人給揪出來看看是不是真的安好。
「你不能有事,你要保證你一定沒事……」話不成句,擔心竟如此深重。
「不會有事的,誠,不要過於擔心,」對方沒有作無謂的保證,只是安慰著,「相信我,但不要隨意相信其他人,知道嗎,包括在家中出入的人。」
阿誠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知道。少爺,你現在在哪裡?我去尋你。」
「不用,」馮宣仁的口氣強硬,略為停頓又沉下聲,「我愛你。」語罷,電話即掛。
如此簡短的甜言蜜語讓阿誠連話筒都不忍放手,貼著它仿佛能感覺到少爺的呼吸,讓他面孔發燙鼻間發酸,不管少爺是怎麼樣的人,至少他對自己總是一貫的溫柔,像張網束縛他在其中,無法擺脫。
我也是。這話他沒有來得及跟他說,不知今後是否還有機會?這樣一想,不禁慌亂,放下電話猶如生死兩隔,身心寒寂。
但眼下顯然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小心地把房門給關上,走到書架前抽出紙條上所述的書,翻出夾在其中的紙封,裡面的東西看來只是薄薄的數張紙片,但少爺囑咐要燒掉的想必有其重要之處。紙上有蠟封,阿誠略為考慮後謹慎地剝開它,把裡面的紙片抽出來,上面皆是人名,聯繫地址,還有些奇怪的符號,抄得密密麻麻,不大的三張紙上約有近百人的資料,儼然一個團體的模樣。在當學徒時從羅嘉生那裡識得不少字,已經能看些藥書,但對這張紙上所寫的一些名詞並不能懂。他無意識地尋找起少爺的名字,果然在上面,並標了一個密字。不能明白,單知重要,拿著紙片也覺沉甸甸的,想兩天後如果少爺不回來,這張紙條看來定不能存於世上,萬一有什麼事不能馬上拿到它豈不是糟糕?他把三張紙片仔細地摺疊起來藏入口袋。看著空空的封殼,就往書桌外尋弄一番,找出數張看起來大小無差的空白紙片塞入其中,再在書桌上找到少爺用的一把打火機,把蠟印微熔按實,使其看來與開封前相似,重新夾回書內。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做這番手腳,但聽著少爺的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就覺得這樣做較為安心,畢竟所託的東西在自己身上,隨時可以加以銷毀。
書架下的暗格里有若干文件袋,悉數拿出來綑紮縛好,再在抽屜里找到那支手槍。他猶豫著是否要把它帶在身上,最終還是放棄,槍的冰冷感和威脅力他極不喜歡,自己終究只是一個小老百姓,要這勞什子做什麼,難不成拿它去殺人?!阿誠想都不敢想,立即把抽屜關上,抱著文件袋走出書房鎖好門。
兩年來積壓的擔憂傾數而出,腦子一個勁地回憶著那場夜逃,他不知道少爺現處何地。擔憂過頭,不禁要埋怨他的不夠信任,讓自己的憂心像飄在空中的紙鷂,總無落處。當然怨懟根本是自作自受徒添煩惱而已,他知道自己無法介於其中,少爺對他來說可能這一輩子都處在另一個世界中,讓他遙遙相望。
「哥,你在幹什麼?」阿三進屋就看到阿誠抱著一包東西在自己的床邊搗弄著。
「這是少爺的東西。」阿誠頭也不回,依舊忙自己的,把手中的文件拆開,一一放入自己的衣箱鎖好推入床底下。
阿三也沒有多問,神色冷淡,自從知道哥和少爺的關係後,他一夜之間仿佛成熟不少,眉目之間暗藏寂寥,甚至不能用正眼瞧自己的哥哥。
阿誠忙完轉身,看見兄弟背對著自己,走過去輕拍著他的肩:「阿三,還在生氣嗎?」
阿三搖頭:「哥,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難道你不知道嗎?」他還是沒有望一眼自己的哥,兀自對著地板說話。
阿誠無奈地淡笑:「是嗎,你知道哥不想嚇你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只有你一個親人啊。」
許久,阿三終於轉過頭幽深地看著自己的哥:「哥,我能理解,但不能原諒,你懂嗎?」
阿誠不懂,他也不會懂。阿三憤恨地收回目光僵直地走了出去,他重踩著地面好象踩著自己的心,碎成細末,撿都撿不起來。人說雙生相通,為什麼阿誠連自己一丁點的心意都感覺不到呢?難道他的心盡數給了那個人?而自己為什麼到現在才明白雙生的自己,原來包括了相同的感情?他愛阿誠……自小都依賴到認為哥是自己的一切是多麼的理所當然,只因為愛他,就像愛另一個自己,從沒有考慮過這是不是合量。昨晚在撕心裂肺的痛哭中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總覺得他是自己的整個世界,因為除了他,自己一無所有。
而現在真的一無所有了,這個哥不再屬於他。如果沒有那個人該多好!他可以陪伴阿誠一生一世,在兄弟的掩飾下,即使一輩子都不會明了自己的心也總比在被奪走的痛苦中清醒要來得幸福。他被他遺棄,支持著兄弟之名。阿三拼命咬著自己的嘴唇壓抑心中的痛楚,咬到口中皆是血腥猶不自覺。
提心弔膽地過了一天,阿誠希望聽見電話鈴響起而總是落空,讓心中的不安愈發得誇大。他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從來沒有過這種掛念,摸過那胸前的傷口也問過為什麼,對方總是一語帶過的輕描淡寫,但他知道少爺向來做的是可能會失去性命的事,不由心寒。兩年前照顧傷員之時,他就設想過如果有一天是他渾身浴血地躺在身邊時該怎麼辦?那時沒有答案,現在更不會有,想都不敢想。
直到臨睡,馮宣仁終究杳無音信。阿誠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直至鐘敲過三點方才意識迷糊似有睡意,卻聽得有人在敲外面鐵門。
「哥,我去開吧!」阿三看來也是無眠,人清醒得很,起身拖起鞋子就朝外跑。
阿誠也頓時睡意全消,心想難道是他回來了?轉念即知不太可能,馮宣仁有外門鑰匙,夜深回來從不驚醒下人的。這麼晚了,會是誰?忐忑起來,想叫住阿三,人已經在外面,他連忙也披起衣服奔了出去。
來人竟是多日不見的阿剛,身邊還跟著三個面相陌生的穿黑色短打的男人,一行四人直衝進門。
阿三見勢奇怪:「阿剛,少爺不在呢,你半夜三更來做什麼啊?」
阿剛顯然一怔,朝身邊的人看了一眼,隨即對阿三笑著:「我知道啊,是你家少爺叫我來的。」
「哦。」阿三應著,不疑有它,隨著他們進門。
從房裡走出來的阿誠正看到這四個男人要往樓上跑去,馬上快步走前攔在樓梯口:「阿剛,少爺在哪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