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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20:00 作者: 承德皂毛藍
衛論彎過一個路角,腳步減緩,欲行似停,頓了頓,妥協一般往回走。
他只走了幾步,又停下,長眉深鎖,兩腮露出狠狠咬牙的輪廓來,深思幾秒鐘,又轉回去,繼續往實驗室的方向去了。
他現在管不了伯魚。也沒辦法回應。
「衛論你回來了!」同組的女生穿著一身白袍,見他進實驗室來,趕忙迎上。
衛論所在科系是全校最強,實驗室上尤為大方,凡是重點項目,即使是學生也能單組申請一間出來。這間實驗室已經被他們用了一個多學期,裡面忙碌的四個人都是衛論的同組組員。
「咱們馬上再來一遍。」衛論說,「每個部分老師可能會點到哪些點都合過了嗎?」
「做了做了。」一個男生說,揚了揚手中一沓厚厚的紙,「方方面面的問題能想到的我都合在一起,我們走一遍試試。」
實驗室里燈光充足,咖啡管夠,一旦空氣不夠清新就立刻啟動換氣設施,保持學生們的頭腦永遠清醒。期間他們不斷地推翻原有的答辯順序、設想新的問題、回顧從立項初期到中期再到最終的方方面面細枝末節,隨便一個小問題都要拿出來反覆推敲討論。一旦發現可能盲點就立刻視頻電話給指導老師,答辯初稿定稿後又現場修改,甚至連答辯中的語氣和肢體語言都要進行設計。
即使是超人如衛論,也覺得十分難以支撐。他畢竟是個人而非永動機,這次項目一旦結束,他是萬萬不會再逼迫自己,一定要頭腦得到長久的放鬆。
越是接近尾聲越是緊張,同一幢大樓里幾十個實驗室都亮著燈光,所有有項目的理工科學生都在不眠不休地奮鬥。
在這奮鬥里,他委實難以分出一絲一毫的經歷給他的伯魚。
忙碌中不知時間流逝,待到雙眼充血大腦也發昏,大家都覺得堅持不住,草草結束最後一遍演習,便要各自離去了。
「答辯稿終稿啊,放我電腦里了。就不拷了,咱明天再拷吧。明兒也弄一份在公共電腦里,再把我這個刪了。」
一個男生揉揉眼睛,滿臉睏倦地說。
「我電腦放實驗室充電了哈,懶得帶了。」
衛論點點頭。
「那行叻,撤吧咱,我實在是熬不住了,我馬上非死在這兒不可。」另一個組員捲起報告捶捶肩背。
「得了走吧走吧,我看咱們這能行。」
男生們打著哈欠出門去,跟他們神色嚴峻的組長依次打招呼。
「鎖門拜託你了衛論。」
衛論最後一個走,檢查了窗戶和電源,細心地把房間裡的垃圾都倒掉,換了新的垃圾袋,關閉印表機,仔仔細細檢查了房間每個角落,才關門落鎖。
「衛論,我們這次答辯之後評級,我感覺省級肯定沒問題,就算是國級,只要現場表現得好,應該也有可能吧。」女生等待衛論鎖好門和他一起走,說話間語氣裡帶了些許期待,「我真的覺得這個項目特別好。」
衛論鎖上門又檢查一遍,把鑰匙收到自己口袋。他沒有這些想法,淡淡瞥了女生一眼:「我不在乎。」
「雖然說不在乎,其實心裡也有底的吧。」女生笑著,「賺大了,結項說不準能分多少學分呢,到時候經費下來,每人小一萬也是好的啊。」
衛論和她走到拐角,無意中抬眼,一個灰撲撲的球形監控器落入他的眼中。
上面顯示在工作的紅燈已經不亮了。
「怎麼了?」女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小小地『哦』了一聲,「監控壞了,回頭和保衛處說一聲吧。」
衛論沉沉地發出一聲『嗯』。
他回到宿舍,室友都已睡下,雙胞胎的大褂安然如兩塊旗幟,衛論隨便沖了個澡,上床卻睡不著了。
他忙碌起來的時候能夠把伯魚放到腦後,一旦安靜下來,那個不算高的普通男孩就在他的心頭來回踱步。
衛論確定自己曾經見過伯魚。這種感覺大抵類似於人們在到某個陌生環境、見到某一段陌生文字時突然激起的純身體記憶而不過大腦的熟悉,科學開始至今的時代,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熟悉有過多種解釋。而衛論還是傾向於一種浪漫又執著的緣分論。
他和伯魚是註定要見面的。
刷了半天微博,衛論又點開音樂軟體,他循環三天的歌不是新的那張說唱專輯,是一首九十年代的歌。
《關於我們的愛情》。
30.
「那一層樓的監視器壞了,沒事的。」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我不能出現。」
「進去不會被拍到,出來不能是自己一個人出來的。」
「......進去被拍到沒關係。」
「改掉前期我還在做的那幾個實驗的變量。」
「實驗室是有一台公用電腦的,數據都會儲存在那裡。」
「密碼應該還沒改。」
「......不要抱著衛論一定會失敗的念頭,只要他的表現能大打折扣就夠了。」
打領帶套西裝別上院徽,規規矩矩紮上馬尾,額前不留任何一絲可能會給人不務正業觀感的碎發,衛論對著鏡子看了自己幾眼,儘量調整出一個不那麼冷漠或者不那麼尖刻的表情出來,雖然和善一向和他水火不容,但這種面對著老師討眼緣的工作,還是稍斂鋒芒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