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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20:00 作者: 承德皂毛藍
    「滿門忠烈 東方世界

    我的心血正在被人盜獵

    音響的聲音太大,衛論沒有耳返,手裡拿著一隻話筒,在簡陋舞台上從東奔跑到西,他身後的屏幕其實做得也很粗糙,紫色和綠色的光都顯得很塑料廉價,但是他渾身都是火紅的、滾燙的、伯魚看一眼就完全呆掉了。

    嚯嚯雞那頭粉紅色口香糖的頭髮搖搖晃晃,他喝醉了,抽大了,顴骨上用力印著兩塊紅色,一邊打碟一邊蹦跳,間或長長地吼叫。他和衛論一個在前面瘋,一個在後面瘋,兩個人都瘋得好像世界就舞台這麼大,又好像舞台和世界一樣大,來的赤橙黃綠青藍紫烏泱泱的是人不是人都在聽歌。

    他們身上那股勁兒讓伯魚起了兩條胳膊的雞皮疙瘩。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衛論身上。

    這一刻也管不了喜歡要躲躲藏藏還是克制自己,他在直視星河萬丈,他把自己交付傾拋,愛到暈頭轉向。

    「重陽則顛 重陰則狂

    醫生都說我精神分裂」

    衛論捶打著自己的胸膛埋藏心臟的地方,伯魚不敢追逐他的眼睛,那裡面有攝人的電火花要迸裂出來。

    台下的人跟著伸出一隻或雙手的手臂跟著節奏一下下揮動,那一群晃眼的森林,裡面全是年輕人的眼睛。

    衛論皺著眉毛,把頭甩過去又回來,惡狠狠又紅著眼眶,額頭正中一條筋脈因為用力而凸顯。他剖心似的,證明似的,目光落到很遠的誰都看不到的黑夜裡,真摯又懇切,滾燙熱烈。

    他在問誰呢。他在向誰證明,又向誰傾訴。

    誰能看見他的心,誰敢去看那顆心。

    「在這漫長的夜聽慟哭的倉頡我看見流血和槍械

    謝謝銀頭盔的提攜有人不許我寫可我絕不妥協

    對監獄和月亮發誓,對我的愛人我的筆,我絕不妥協

    砸落三根斷指 狂草十二個半篡

    我還對神佛不屑要他們道歉」

    伯魚很早就知道自己完了,他早已在春`夢裡墜入名為衛論的無盡深淵,只是他不曾想過,這無盡深淵的底部突然燒起一把鈷藍色的奇異大火,他這株耐燒的山櫻桃硬木在愛情面前灰飛煙滅,只剩一口靈魂和深淵融為一體。

    台下幾百雙眼睛那麼亮,其中有一雙里內涵最為豐富,那些不曾言說的傾慕,暗自嘆服的敬仰,還有深淵剩下的火種,把伯魚整個人都點亮了。

    這一首歌的時間裡伯魚想衝上台去吻他。

    「我艹這哥們兒牛`逼啊!」台下議論紛紛。

    「這哪個廠牌的rapper?真硬,行啊。」

    「這調兒太抓耳了吧!flow也行,腔調都是正的,這小老弟哪兒的人,怎麼以前沒見過。」

    衛論把整個場子都點燃了。

    「他叫衛論。」伯魚喃喃,「他叫衛論。」

    是我喜歡的人。

    這是衛論的新歌,還沒有發到網上去的,伯魚竟然是以現場的方式聽到了這首歌,和之前衛論的作品一樣,他也深深為這首歌著迷,大概是因為這其中蘊含著更加豐富更加豐沛的感情,讓伯魚都覺得自己要被燙傷了。

    衛論的颱風和別人不太一樣,他不喜歡互動,上台就是唱,也不設計任何舞台細節和動作,卻因為不設計動作的跟著感情和音樂的肢體節奏,形成一種渾然天成的流暢。因了這動作的不可復刻性和獨一無二性,他在舞台上的片刻熱誠和生死不顧都讓人難以忘懷。

    一首歌聽了,場內一片歡呼,尖叫口哨還有粗俗又直接的「牛`逼兄弟!!」都讓伯魚眼眶發熱起來。

    真好,衛論是個十足的大明星。

    現在大明星只冷冷掃了台下一眼,汗水順著他的鼻樑滴落,他回頭沖嚯嚯雞示意,音樂響起,又是下一首歌。

    伯魚卻漸漸迷失在名為衛論的漩渦里。他渾身的狂熱和愛慕把他的理智吃走,讓他也變成了野性的漩渦。

    結束之後衛論下場,掌聲尖叫久久不息,他徹底讓場子熱起來了。

    衛論一路和人們撞肩碰拳,他今天是把自己的名聲打了出去,別人看他的眼神也真摯了幾分。嚯嚯雞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徹底玩兒瘋了,衛論下場他還不下,直接跳到台子上隨著下一首歌的旋律搖晃身體。

    伯魚痴痴呆呆的,不會說話,緊緊盯著衛論看。衛論唱歌唱得一身濕汗,穿過人群而來,走到伯魚面前。

    「你真好。」還不等衛論說話,伯魚突然開始了,「你怎麼那麼好啊,你怎麼那麼棒,怎麼那麼厲害。」

    他剛學說話似的笨拙又大膽,誇人用的都是最痴呆的句子:「衛論你好厲害啊,你真的----」

    衛論恨不得把他的嘴搗上,心裡還是很受用的,雙頰一片飛紅,抓著伯魚,不管伯魚還想不想看下面的演唱,要和他一起走了。

    「我們先走了。」衛論和郵電打招呼。

    郵電掛著欣賞的笑:「兄弟,你今晚足夠證明自己了。」

    衛論嗤笑一聲,推著伯魚離開:「我不需要。」

    他話說得這般趾高氣昂,郵電卻還是很讚賞,搖搖頭依然笑著。這就是衛論的態度,他表現出來了,他也有實力,那他們就只有讚賞的份兒。

    伯魚和衛論二人漸漸離開了吵鬧的場子,轉出了藝術區,一起走在上坡路上。晚風清涼,今晚的月並不圓滿,卻很大,沉甸甸地墜在那裡,透著生白的光,要淌水下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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