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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20:00 作者: 承德皂毛藍
    他從兜里翻出來一隻卡祖笛。

    之前還不知道在約炮和喝酒之外嚯嚯雞竟然還有雕刻的技能,一整塊溫和的交趾黃檀木雕的粗糙小船,反面還歪歪扭扭刻了一條翻白眼的魚。那天嚯嚯雞在外面接他表演結束後送給他的。

    「反正都是嘴吹的樂器,你自己摸索吧。」嚯嚯雞跟他說,基本什麼注意事項都沒提,「但是小心哦,這個出來的都是屁聲。」

    伯魚試圖吹過幾次,卡祖笛是跟著他哼旋律而走,發出來的聲音沉悶又奇怪,他在宿舍吹總是會收到雞哥奇怪大量的目光。

    伯魚的第一把嗩吶開音大概幾個月之後才能給了他一種順手的感覺,新的嗩吶買來音色總是毛毛躁躁的,需要開音來讓它的木質結構發生變化。卡祖笛大概也是相同的原理。

    他只好偷偷自己到操場散步的時候練習。

    這小玩意兒又精巧又可愛,伯魚天天揣在兜里,下課放鬆休息就看教學視頻和上論壇看別人交流問題。大多數都是屁聲,也有一些技藝精湛的外國友人,能吹出薩克斯的感覺。

    左右沒人,伯魚把卡祖笛送到嘴邊,小心翼翼。

    卡祖笛總歸還是比嗩吶要安靜一些的。他的摯愛不能時時揣在身上,新歡卻能一直藏在兜里,閒來無事手指把玩,也能有一種滿足感。

    在農村他吹過蔥管和葉片,區區卡祖笛罷了。

    伯魚又新學了一首曲子,最近他很愛的九十年代老歌,作詞作曲都普通,偶然一個動心瞬間戳在他的心口,就從此放不下。

    用假聲舒服,腹式呼吸氣流就能很和緩地進出,伯魚維持著謹慎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往下走,突然吹出一個雜亂濃重的粗音,整首曲子都毀了。他停下來,皺著眉頭掏出手機在備忘錄里進行記錄。

    備忘錄里每天都有大約十條個人練習建議。亂七八糟,很多只有伯魚自己才能懂得什麼意思。

    循環幾遍伯魚才停下,寶貴寫論文的時間又過去半個小時,他成天用盡各種手段試圖消磨寫論文的時間,一邊兒懊惱怎麼還不動手,一邊兒可勁兒往後拖。衛論都不稀得說他,看伯魚又開始停下打字的動作開始摳手就乜他一眼,沒自覺性的人才訕訕把手爪放到鍵盤上。

    磨掉半個小時可太開心了,伯魚心裡滿足得不得了。秋天夜晚還是冷的,卡祖笛上因為嘴唇的濕氣變得滑溜溜,像長了一層魚皮膚。

    伯魚把小玩意又裝回口袋,正準備回去,手機響了。

    他看到是木琵琶,這人最近不知道忙什麼,一個禮拜只有兩天才能擦肩而過,晚上也不會去練習,成天不在學校。

    「伯兒!」他在電話那邊親親熱熱地喊,像一塊出鍋的八寶粘糕,「忙什麼呢?」

    伯魚:「在練卡祖笛。」

    木琵琶:「嚯!您可太專業了。來看電影嗎?」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伯魚問他:「怎麼這麼突然?」

    他還尋思著是上次表演木琵琶說要請他看電影的事情。

    「我們做了個彩虹觀影的活動,看平常心,咱們學校老校區被我借來了,免費排票,我能提前拿幾張送人,來嗎?」

    伯魚想了想:「我不知道,什麼時候?」

    「明兒晚上。」

    明兒晚上,明兒晚上,伯魚想想,明兒晚上沒事。除了要寫論文,就沒事。話又說回來,寫論文在出去玩面前又算是什麼事兒呢。伯魚提前給自己做思想準備,在學校說不準也是玩,既然都是不寫論文,不如出門去好了。

    他又想著萬一衛論也想去呢。倆人一起出去看電影,還是同志片子。

    想想那場景都臉熱。

    他回溫暖的自習室,衛論又開了一罐咖啡,袖子卷到手肘處,單手撐著臉頰單手拿著咖啡罐子,雙眉緊鎖嘴唇緊抿,思考的樣子像個電影演員特地做出來的拍攝角度一樣,專注又迷人。

    伯魚跟衛論說木琵琶請他們倆去看電影。

    衛論轉過頭來撐著側臉看他,長睫毛忽閃幾下,眼睛裡很平靜又很涼,一下子給伯魚凍慫了。

    「論文寫多少了出門玩,心那麼大呢,論文能自動生成嗎?」衛論心平氣和地說。

    心平氣和里自有瘮人的力量。

    伯魚:「......我也是這麼想的,還是寫論文重要。」

    衛論哼一聲,繼續校驗他的數據。

    小時候伯魚在農村他爺爺家玩兒得瘋了,泥猴子似的,一整個暑假剩下最後兩三天他爸來接他回家,看見他雪白乾淨的作業本的時候,那眼神和衛論的眼神是一樣的。伯魚看見這眼神就慫了,好像他多少小心思都被看得一乾二淨,那點兒懶惰和僥倖讓他自己由衷懊悔。

    伯魚乖乖地給木琵琶發信息說不去了,自己坐在屏幕前敲敲打打。他又不會做知網小裁縫,對複製粘貼別人的觀點還沒辦法做到厚臉皮的心安理得,只能一篇篇文章挨個兒看,一篇論文寫得奇慢無比。

    有他這磨蹭的功夫,衛論那邊論文又噌噌噌從七千寫到一萬多了。人和人還是有差別。

    寫著寫著這一天又結束了,伯魚頭熱眼暈,實在寫不下去。衛論還有些意猶未盡,還能再猛寫一陣,也適可而止,收拾東西跟伯魚出去。

    晚上十二點多學校里依然人很多,有些社團活動結束,有些是肝作業進度還沒結束的,年輕人都仗著年輕可勁兒熬,反正掉的頭髮還會長,身體現在還能耗。每條路上都有外賣小哥騎著電瓶車穿梭來去,他們像吃腳皮的魚一樣聚集在宿舍園區的門口,穿睡衣的男生女生匆匆忙忙跑下來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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