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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20:00 作者: 承德皂毛藍
我是喜歡衛論嗎。要是真的喜歡衛論該怎麼辦呢。
哇,不得了不得了。
伯魚猛地站起來,西瓜骨碌碌地滾開,他又手忙腳亂地攔截。
在一片絢爛的蟬聲里,伯魚感到從未有過的電流在他的脊椎上擊打。
衛論站起來,又重重地坐下去。
他忍著就要噴射的暴脾氣耐著性子又坐了一個小時,期間手機電量滴滴兩次提醒,可伯魚還沒回他。他只能和嚯嚯雞討論了一會怎麼做歌,彼此都覺得最好的方式是找個製作人來操刀,或者就再繼續修改。
他們覺得這首歌會是很不得了的東西。
嚯嚯雞有點製作人的意思,他學過很長時間的編曲,後期混音也會做一點,他比衛論最早只會拿Eminem的歌曲做Remix強一點,衛論是純粹寫詞和技術流,自己編曲能力撐不起一首歌的四到五分鐘,偶爾唱個抓耳的hook頂天。而嚯嚯雞有幾個DJ朋友,也在地下跟過師父學習從歌曲前期定位到後期包裝再到成品的受眾特性分析。
上次伯魚根據嗩吶吹奏的思維幫他抻了一下曲子,衛論做了個小音頻文件,他突然想起,發給嚯嚯雞。
嚯嚯雞停了幾分鐘,激動得發了一串嚎叫過來。
「快給我引薦一哈!」
這段hook被伯魚改動了之後在原本的俠氣和瀟灑上又增加了幾分豁達的透亮和黑山白水仙鬼共生的韻味,關鍵是伯魚的尾音處理提供了意境感,也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嚯嚯雞一瞬間想到了編曲中能夠加入的其他幾種樂器。只不過如此就要更改整個曲子的主題氛圍。
嚯嚯雞:真滴兄弟,我們這個真的屌,做出來絕對炸。
衛論的高中同學們正在彎曲著身子圍成一圈跳舞,圈外一個人在聲嘶力竭地唱《我終於失去了你》。衛論覺得這個班早就失去了他,耐不住心裡的煩躁,站起身來出門透氣。
酒精和燈光里不辨時間,到走廊才知道天已黑了。
手機鈴聲響起,衛論一看,是嚯嚯雞。
「這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嗩吶弟弟嗎?!請兄長為我引薦!」
衛論正心煩著,覺得對方好吵人,把手機挪得遠了些:「想都別想。」
「我從來不知道嗩吶弟弟這麼牛`逼呀!這是什麼!這七俠五義嗎?這江湖小神仙嗎?」嚯嚯雞瘋狂讚美。
衛論心裡梗著並不高興:「要你說。」
「我們這個歌真的屌了兄弟!真滴!圈裡絕對炸!真滴!之牛`逼!我又有靈感了!晚上連麥呀!」
衛論『嗯』了一聲。
「武漢有場livehouse!郵電在場!去不去!」
一個很好的製作人。
衛論漫不經心:「再說吧。」
「那我繼續寫歌遼!把嗩吶弟弟微信推送給我呀!再見兄弟!」
衛論掛了電話,看到他微信終於有了動靜。
伯魚發給他的:對不起趕集去了,我沒看見。
拿著手機,伯魚坐回飯桌前。
滿天星斗。四野闃然。
菩薩在桌上三尺一方木台端坐,冷涼的糍粑在藍紫色的醬碗中,葫蘆在月亮洗澡的田野里,規整而安然。
世界都很整齊,規律都很正常,只有他是亂的。
他沒敢回衛論的信息,怕腥膻的味道從鍵盤躥到那邊去。又不敢不回衛論的消息,因為他畢竟是伯魚最喜歡的朋友了。
想在一起算是哪種喜歡。男性之間又算是哪種喜歡。
他不明白。
他是一個學哲學的笨蛋小子,其實對於同性之愛並不陌生,也不覺得排斥和贊同,只不過是於己無關所以無感。但伯魚『怎樣都好』的心態沒辦法繼續下去,因為他覺得自己對衛論動心了。
動心了就是不一樣的。
從此以後他見衛論的每一面都沒辦法再和以前一樣只是單純友誼,他會時時想起這場夢和他的吻就好像是一直在期待。
屋裡傳來一聲哀叫,伯魚趕快去看,發現他的小狗被笤帚困住了。
17.
伯魚再一次見到衛論是開學前兩周,他因為樂團排練提前來了,而衛論在搞工程測量。
白花花的陽光里衛論穿著一套連體的工裝服,頭上戴著鴨舌帽,帽子後面頂出一個尾巴一樣的發團。
衛論彎著腰在看他三腳架上的水準儀,他的前面有蹲在地上畫點的女生,衛論的側臉發紅,顯然是在太陽下曬的,汗水一顆顆順著他耳後到下巴的線條往下流。
木琵琶的某一位家長是市民樂團里的負責人,下半年為木琵琶撈到了一個機會能讓他們民樂團去出個一首曲子的節目。木琵琶打了雞血似的興奮,把民樂團十幾號划水能人都提前兩個禮拜叫了回來。
新生軍訓是開學前一周開始,延續三周。提前兩周回來學校里幾乎沒有人,都是提前來練習的社團,或者來搞工程測量的工科院系學生,學校里冷冷清清。
這次伯魚背著巨大的包還拉著兩個箱子,衛論就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這一面是無論如何也會見到的。
衛論和他最初見到的時候一樣感覺敏銳,伯魚剛剛接近幾步就察覺到了有人,他略略偏過頭來,和伯魚四目相對。
暑假後程衛論對伯魚氣得要死,他能夠感受得到伯魚的變化,這小子沒有像個快樂的二百五一樣每天沒心沒肺等不到回復也不氣餒地給他發生活中開心的事情,沉默變成了他們倆之間最常見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