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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20:00 作者: 承德皂毛藍
    對面昏昏暗暗,像個高度近視的世界,閃著白光的柔韌四肢屬於鹿一般奔跑過去的女孩。

    衛論挑挑眉毛,出乎意料。

    幾個回合結束之後他撩起上衣坐在一邊看手機,最近兩大廠牌撕得難捨難分,他的朋友圈裡到處都在罵娘罵爹。衛論當然不算圈裡的資深,也就吃瓜看戲。

    高考結束之後他和家裡人生氣,自己跑去參加比賽,認識了一些人,之後發過兩三首歌,卻對自己一直不太滿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這一生見識到了雷鬼唱法的old school堅持者,見過快到需要0.5倍速聽清的硬核歌手,見過西南匪氣橫生的江湖說唱,他怎麼對自己滿意得了。

    diss算是一種文化,有來有往是歌手們的實力對話。衛論卻覺得自己好好一首歌沒必要心懷怨懟來做,他愛這種有一說一的直白,髒話連篇他卻不太喜歡。

    大三的姑娘褚福柔給他發微信,問他下個禮拜有沒有空。

    作為擒住變態的主力,衛論和伯魚一樣受到了學院裡的表揚,這個女生就通過各種方法聯繫上了他,雖然沒有直接的關係,還是想感謝一下衛論。

    衛論「嘁」了一聲,沒有興趣。

    真的想請客,在場體院男生有一個算一個,挨個兒請客啊。

    衛論心情煩躁,沒有回覆,抬頭又看了一眼對面的操場,皺著眉頭站起身來和朋友們告別回去了。

    衛論住的寢室是今年新裝修的那一批,寬敞明亮的四人間,獨浴獨衛,又因為臨近工具間所以比別的寢室多了兩三平米,塞了公用冰箱,書架和衛論的一小塊滑動白板。

    他回寢室後發現室友都不在,手磨機,膠槍和一堆木料堆在四床和三床中間的空地上,衛論充滿疑惑地喊了一聲:「建工?」

    呂冀安從陽台緊閉的窗簾里探出頭來,護目鏡遮住了他上半部分臉龐,滿臉濕汗,揚著嘴角哇哇大叫:「衛論!我的青龍偃月刀要做完了!」

    說完他也不等衛論回應他,腦袋就又消失在了窗簾的抖動中。

    衛論和另外一個室友衣柜上貼著的郭德綱海報大眼瞪小眼了一會。

    衛論拿毛巾去洗澡。

    他的小白板像個忠於職守的機器人滑動到他的書桌前,上面寫滿了他靈光一現時想到的歌詞和梗。最上面的一行是他昨晚剛剛寫上去的歌詞,反覆擦了很多次因此黑黢黢的,下面則是一些人名和歌曲,有些地方他畫圈旁邊寫著「難聽」,有些畫了大拇指表示不錯。

    衛論有時候還是很喜歡八竿子打不著的意象的堆疊和瘋狂的押韻,他沉迷於wordplay戲劇性的詼諧,他今天琢磨了一天想把再續一些短句上去。

    伯魚答應了褚福柔去吃飯,衛論沒答應,他就兩個人單獨出去了一次,學校東門外是大盤雞東北灶和火鍋店,一些油膩膩的胡桃殼子一般的快捷酒店。再遠一點是一家叫赫爾赫斯的酒吧,非常之色`情且下流。褚福柔嫌棄這些檔次都不夠,拉著伯魚去了一趟727廣場吃飯。

    這期間褚福柔和伯魚的交往漸漸密切起來,倒也不是伯魚主動找她說話,對方有好意,伯魚不會不理睬,微信里女生一個信息過來,他就琢磨好久回過去。

    褚福柔叫他出來吃了一頓火鍋,伯魚和這個重慶姑娘吃九宮格,吃得兩個眼睛通紅,充滿了淚水。

    之後伯魚要牛奶解辣的時候買了單。

    他是不太懂人際交往,但是讓女孩子付錢他心裡過意不去。

    半推半就加入民樂團,伯魚除去班級節目要練習的時間,就開始時不時去活動中心練習,和大家聊天磨合,新學期十一月份十二月份左右會有社團大慶,時間還長,慢慢挑一首曲子也還正是時候。

    只是西洋樂團某人可能看他不太順眼,那個吹薩克斯的好幾次在伯魚結束排練出來透氣的時候瞪著伯魚。

    原本定在七月份的社團嘉年華只要一個樂隊節目,四六天音坊心齊人齊樂器齊,被定下了。

    離畢業晚會還有三四天的時候,芒種前後,熱得世界都浸在綠汪汪的池塘的溫水裡。

    滿世界都是岩漿蛤蟆粘在人的皮膚上。

    夜晚,伯魚從操場出口出來,鍛鍊完的人在自動販售機面前排成長龍,他一眼就看到最前面站著的衛論。

    衛論此時正在苦惱,他兜里分文沒有,手機忘了充話費又聯不上網,學校wifi時有時無,連上了抓緊去掃碼付款又會在一瞬間信號消失,他暗罵一聲,聽見了身後人群的騷動。

    突然眼角的餘光里掃進來一個人,衛論擰頭一看,竟然是伯魚,安分地站在他旁邊,臉龐紅撲撲地蒸著熱氣。

    後面有人大喊:「哥們兒我渴得要噴火了!快點兒啊!」

    伯魚遂掏出手機給衛論掃了一聽葡萄汽水。

    衛論悶聲悶氣地說了聲「謝謝」。

    伯魚和他站到一邊去,衛論要去花壇邊上坐著,他就在後頭跟著,小聲說:「沒關係的,上次你幫我把嗩吶和桃子都看著,我還沒謝你,我請你喝汽水。」

    衛論猛一回頭,睨過來一個刀劍般的眼神,強硬地說:「一碼歸一碼。」

    他又轉頭繼續走。

    沉默讓人難捱。

    伯魚不安的,手指在一起搓了搓,嘗試問道:「那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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