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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20:00 作者: 承德皂毛藍
    伯魚的確是個看著就覺得安靜的人,他的五官是既挑不出來毛病又挑不出來長處的不咸不淡,每一處用墨都不偏不倚,十足的平和內秀,清湯寡水。

    除了看著覺得鄰家男孩似的舒服之外再無其他。

    大家都知道他背上背著的是樂器,覺得意外,沒想到他還有什麼才藝,才多看了兩眼。

    來的路上雞哥已經知道伯魚能吹《送別》。

    《送別》這首歌的分量大概就相當於童年時代的同一首歌,它屬於是個人就知道和是個人就能唱的即使是隨便糊弄也能弄出個樣子的經典。

    這首歌一出來不管是耳朵長不長繭子都能聽出學生校園那種獨有的清風白水的氣息,順帶回憶回憶單車后座女孩裙擺之類的特定意象群組,實在是方便又雋永。

    六班的班長很想創新,但是班上同學不太聽他的,《送別》就成了殺手鐧。

    伯魚把嗩吶拿出來組裝好的過程中聽到了其他同學驚掉下巴的飽含著水分的爆裂聲。

    誰知道這個男生看著文文弱弱像個紅樓夢裡面群演似的能拿出這種武器。

    伯魚垂著眼睫,安靜地把嗩吶組好,抬眼的時候和一群人對視,也毫不瑟縮,仿佛根本不在意大家的目光。

    其實內心打鼓,多少還有些赧然。

    班長一聲令下,要伯魚給大家伴奏。

    大家站位完畢,伯魚居於東南角,突然開口:「我還是先說一下吧,可能效果沒有那麼好。」

    他真的很少在大家面前開口,還是自己主動發言,因此說話有些侷促。說完之後眼神有些強裝鎮定,畢竟那麼多人都在看著他。

    雞哥卻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你一個人吹,我們一群人唱,怎麼,還蓋不住你?你聲兒吹大點兒。」

    伯魚略帶無奈地舉起嗩吶,送到嘴邊。

    眾人開口,伯魚送氣。

    排練教室外行走說話的學生突然聽到了一陣哀婉又洪亮的樂聲,把他們嚇了一跳,紛紛看向緊閉的門扉。

    旁邊高樹上「嘩啦」飛走一群鳥。

    眾人唱了幾句,然後心悅誠服地閉上了嘴。

    伯魚和大家一起停下來,面面相覷幾秒之後,幾個女生突然就笑開了,緊接著男生也都笑了。

    一群「哈哈哈哈哈哈。」

    雞哥:「我失聰了。」

    誰讓他站得離伯魚最近。

    伯魚臉上明晃晃的五個大字『我早就說過』。

    雞哥定下心神,發揮領導模範作用:「別笑了!我們班好不容易出了這麼一個會樂器的!說什麼也要上!」

    「我想想!」雞哥眉頭緊皺,幾秒鐘之後才送開:「伯魚你能不能吹小聲點兒?」

    伯魚有些無奈:「那音可不太準啊。」

    有女生說:「不然乾脆讓伯魚獨奏吧,不然大家還是有什麼能和嗩吶抗衡的樂器嗎。」

    她話說完又是一群「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生:「伯魚,真人不露相啊,這種流氓樂器你也會啊。」

    「哈哈哈哈哈哈流氓!」

    平時和煦又安靜的少年,穿衣服都是乾乾淨淨的襯衫居多,什麼活動也不願意參加,抱著本書不玩手機就能捱過年級大會三四個小時,居然一轉臉就變成了吹嗩吶的,大家都覺得雞哥為了上個節目太不容易,什麼樂器只要有就死乞白賴讓人出節目。

    雞哥嚴肅起來:「都笑啥!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你看這個學校還有吹嗩吶的嗎!這就是我們的優勢!對不對!」

    伯魚是想要讓雞哥知難而退,誰知道雞哥是一個絕對的集體主義者,還秉持著人盡其才的教育理念,第一全員參與,第二伯魚必須在,這就難辦了。總不能大家都扯著嗓子唱歌非要把嗩吶的聲音給壓下去。

    好端端的,誰去學個嗩吶!雞哥犯了難在心裡嘀咕。

    「不如這樣。」和雞哥伯魚他們一個宿舍的胡楨接腔,「伯魚給我們吹個前奏什麼的,完了大家一起唱,然後伯魚再吹個間奏,第二段我們再唱,伯魚吹的時候我們就在下面墊著和聲,反正也要不了多大聲音,能聽見就行。」

    雞哥沒想到這傢伙每天出去泡妹夜不歸宿被酒精泡到發燒的人還能有這麼好用的腦子,當時就決定:「行!來試試!」

    伯魚在心裡嘆氣,看來是逃不過去了。

    嗩吶的確能夠吹出很多種不同的感覺,能夠模仿很多聲音,但是一旦變得哀婉,就有點慎終追遠的味道。難免怪怪的。

    大家在一起唱了兩三遍,覺得整個流程是沒有問題,就在於嗩吶一吹出來營造的氛圍十分奇怪,讓人想笑還有時候讓人想哭的,好好一個排練教室就變成農村紅白喜事了。

    伯魚眨眨眼睛,一言不發,十分無辜,手裡拿著他的老夥計一切都聽班長指揮。

    他早就知道會是這麼個不上不下的結果。

    樂器也不是不能用,就是大家看起來聽起來都覺得怪怪的不上檯面,當著他的面不說什麼,心裡怎麼想的伯魚也猜得到。

    誰讓他會的樂器不是風流的薩克斯,也不是浪漫的手風琴,會個偏門樂器還偏偏是嗩吶。

    怎麼不讓人浮想聯翩。

    雞哥也覺得有點問題,自覺停下來進行了艱難的思考,表情和自己polo衫上的康德的表情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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