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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逸遠呢，他仔細認真地閱讀卿姿的每一篇日誌，每一條簽名，時而感嘆卿姿漂亮的文字，時而被卿姿的精神力量感染，受到鼓勵和鞭策。在傾聽卿姿絮絮叨叨的敘述，漸漸地被她身上的特質所吸引，想像著屏幕對面的人是何等模樣。

    卿姿呢，好像找到一個豁口，把什麼都倒進去。此外，開始有意識地記下幾件學校里發生的滑稽事說給言逸遠聽。卿姿沒有以前的壓抑了，回到家裡做完作業，有幾道不會做的數學題目發給言逸遠做，然後等言逸遠給她講完，就開始說學校里發生的事情。

    兩人聊得很投機。言逸遠曾經暗示過發照片和視頻之類的，但是卿姿只接受語音。有關言逸遠要求視頻和照片的話，她都拒絕，甚至無視。

    那時，卿姿14歲，正讀初二；言逸遠17歲，高二。

    卿姿的心智早熟，網上那個心理年齡測試卿姿做的是53歲。卿姿覺得相當準。然而哪管心智怎樣的成熟，在感情這方面封閉地相當嚴實。

    就這樣，卿姿和言逸遠一直聊天。從每天都聊，到兩三天聊一次，後來變成一周聊一次，一個月聊一次。但是每次聊天的時間都是很久很久，從中午到下午，從傍晚到深夜，兩人都渴望在對方身上汲取力量。漸漸地，言逸遠習慣了做一頁題，回應一下可愛的小姑娘。為了能夠回復速度加快，言逸遠在其他時間特意歸納研究了各類題最簡單的方法。

    在那些見不到面的日子裡，言逸遠一直在想像女孩的模樣，動聽的聲音與澄摯的心靈該是棲居在怎樣一具身軀上。每次想，卻是不敢問。他知道她已經走入了他的心裡。

    卿姿誰也沒有說，誰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和她一起成長。爸爸媽媽發現卿姿變了，愛說話了，比以前要外向一點。那個時候卿弟已經要上一年級了，懂事了，家人都以為是多了一個同伴的緣故，卿姿有大姐姐意識之後心態理應發生變化。所以大人沒有多大在意。

    在那些聊不到天的日子裡，卿姿不再那麼熱切地搜集聊天的話題，在學校里很少想言逸遠，在深藍淺藍的日記里，言逸遠很少出現了。她漸漸明白，人生這條路，得自己走，註定要一個人走。

    但是，和言逸遠聊天的那種感覺是會上癮的。只要言逸遠一問，卿姿就會忍不住回答。

    終於，那一天到了。言逸遠高考結束了。一直鼓勵卿姿加油，還把自己的經驗總結出來發給她。好不容易等卿姿中考結束，聊過答題、志願和估分之後，他表白了。

    「清姿，你喜歡和我聊天嗎？」卿姿告訴言逸遠的名字就是清姿，當初的筆名也是。

    「喜歡啊，阿遠哥哥。」卿姿喚自己的堂哥表哥都是名字加哥哥，言逸遠沒有告訴她名字，只說叫他阿遠就好。所以卿姿叫他阿遠哥哥。

    「那你喜歡我嗎？」言逸遠看到這個回復眉毛一挑，嘴咧開到最大。

    「喜歡啊。」卿姿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那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卿姿明白過來，心猛地一跳，不知道該怎麼回復。「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卿姿不希望傷害他。

    「清姿，我喜歡你。」

    兩句出現在聊天框裡的時刻一致。

    你怎麼可以喜歡我？我這麼一個人，怎麼可能讓人喜歡？那時的卿姿特別討厭自己，連帶喜歡自己的一同討厭，同時她卻又希望別人能夠喜歡她，這樣就不用孤單。

    卿姿馬上下了QQ ，打掃起自己的臥室來。房間裡的物什除了書本之外，都被擦了一遍。還不夠，把家裡上上下下都打掃了，只差玻璃窗沒有擦，就連客廳里的擺鐘都被她卸下來擦乾淨了。

    家裡沒有人，特別安靜。時光已然是傍晚，紅黃色的陽光照進窗的fèng隙，光直接打在臉上，特別刺眼。卿姿拿起鑰匙套在脖子上，在門口的盒子裡拿了幾個硬幣就出門去了。

    外面的街道熱鬧極了，小攤販把兩旁的非機動車道聽得滿滿，小攤車自帶的喇叭還有各種各樣的吆喝。卿姿看到「此處嚴禁停車、擺攤」的警示牌，笑了。步行街的櫥窗上到處是清倉大甩賣的海報，「最後一天！最後一天！……」實體店的大音響的聲音真大。

    卿姿穿過擁擠的人群，到了一家熟食店買了弟弟喜歡吃的麥香雞腿，兩塊錢。隨後就提著雞腿去接弟弟放學，因為爸媽在她考完試後就把接送弟弟的工作交給了她。離弟弟放學還有一點時間，卿姿去了對面的書店，翻著一本四六級的單詞書，默默出神。

    窗外的車輛來來往往，來來往往的行人匆匆忙忙。太陽仍然很安靜，一如平常。粉色的小花依然很從容，不管開在花園裡還是路邊。天空的飛鳥還是很自在，穿著電線桿玩。太陽很好，小花很好，飛鳥也很好。

    對面的小學裡響起歌聲，卿姿抬起頭，刺眼的陽光里，傳達室的老爺爺像指揮號令一般，按下校門的開關，徐徐拉開的校門一有fèng就竄出一個瘦小的猴子精出來。那小孩背著比他大不少的書包，跑進巷子裡。

    卿姿收起手裡的單詞書，結了帳，慢慢悠悠地走到對面去了。弟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爸媽特意申請去教室接，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排隊在校門口等家長來。卿姿去的時候，卿弟還在埋頭寫田字簿，小手捏著鉛筆，一筆一划都很重，小腦袋還跟著橫橫豎豎上下左右移動，可愛極了。卿弟寫幾個字看看窗外，又寫了幾個，小手一停，看到姐姐在門口了。

    「姐姐，我還有一排就寫完了！再等我一會！」弟弟脖子上的紅領巾一顫一顫的。

    「好，我等你！你慢點寫。」卿姿一下午沒有說話了，感覺嗓子有點疼，不是刺的那種疼，是哽的那種疼。

    卿姿轉身看到扎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一口一個「站住！被我抓到你就完了！」追著招風耳的小男孩跑。鐵質的鉛筆盒在書包里，咣嘰咣嘰地響。

    「姐姐，走吧。」卿姿感到一隻熱乎乎、汗津津的小手鑽進自己的手裡，低下頭說：「書包我給你拿。給你買了雞腿，去那邊坐著吃完，我們再回去。」卿姿把手裡的雞腿遞給弟弟，看著他蹦蹦跳跳地往石桌跑去，一邊坐一邊把塑膠袋剝下來，接著把捏在手裡的雞腿從頭到尾嗅一遍，對準當中一口咬下去。

    「姐姐，你要不要來咬一口！」油膩膩的嘴巴上下咀嚼。

    「你吃吧。」卿姿在他旁邊坐下，從口袋裡拿出紙巾，「吃完用著擦，別用你的小手帕擦。這是我們的秘密哦。」房屋間的太陽紅彤彤的，像一顆紅毛丹，又像泡在糖水裡的蜜桃。

    言逸遠在那邊沒有等到回音。等了很久，很久，很久，等不了了，連發了三條過去。

    「你怎麼不回我了？」「臨時有事嗎？」「我知道我有點衝動了，但是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們都很了解對方，我也有信心我們會有一個很好的未來。」

    可是，好久好久沒有回音。頭像灰白下去，就再也沒有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