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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16:15 作者: 衣秋
彭陵辛不明所以,就見扣子把頭頂的黑雞抱下來,抖了抖帽子上面的雪,深一腳淺一腳,向著異種橫行的荊棘叢林中走去。
異種死死盯著她,不知是何原因,也許是忌憚,也許是別的,沒有真正發出攻擊。
「扣子!」彭陵辛快步上前一步,那些保持警惕的異種又忽然動了,對著他們發出威脅的咆哮。
彭陵辛不敢再上前。
扣子抱著雞,從雪坡上小心翼翼滑下去,在異種齊刷刷的視線中,慢慢走入荊棘叢。
荊棘叢並沒有為她讓開道路,扣子靠著自己嬌小的身形,從荊棘叢的縫隙中穿過。
越往深處走越黑,到後面什麼都看不見,只聽得見荊棘叢在周身飛快地穿行,在空氣中抽得啪啪作響。
扣子前進到一定程度,荊棘叢像是得到了某種命令,同時支棱起來,在她面前編織出一面巨大的荊棘牆,無聲地阻止她繼續前進。
「哥哥……」扣子嘴唇蠕動,她試探著往前邁了一步,荊棘叢立即發起攻擊,被扣子懷裡的黑雞擋下。
扣子只能後退,荊棘便又退回原處,兩廂無事的模樣。
「果然不認識我了嗎……」扣子再咳幾聲,無聲地嘆了口氣,把黑雞放在地上,從雞嘴裡往外掏掏,摸出一塊絨毯。
絨毯上血跡斑駁,已經結成了冰。她把雞放回頭頂,舉起絨毯。
漆黑的荊棘叢里,扣子舉著絨毯仿佛舉著一團火,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暖了一下自己快要凍僵的小手,再次前行。
「哥哥,這毯子上面是嫂嫂的血。」她揚起聲音解釋,「當初在城南基地地下,嫂嫂重傷,發現自己的血可以驅散異種,給了叔叔姨姨一張沾著她的血的絨毯。」
這一次,荊棘叢沒有再攻擊她。
她一步一步往黑夜裡去:「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必須在荊棘花枯萎前找到嫂嫂,她的荊棘花是爸爸采的,只有你有爸爸的血脈,沒有你,她活不過來。」
像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語句中隱含的意思,荊棘叢焦躁地抽打起來,充滿戾氣,仿佛隨時可以撲上來將她攪碎。
扣子只能再度停下腳步:「……你別激動,也不要現在去找林恩復仇,你先甦醒過來,我們先救嫂嫂回來。」
「甦醒過來,不要被異種支配,我們一起去找她,復活她。」扣子舉著那染著血的絨毯,期盼地仰著頭,看著籠罩住天際的荊棘叢,她不知道江行舟到底在哪個方向。
可是她等了很久,等到整個人都凍僵,如同佇立在雪堆中的一具雕塑,也沒有等到任何回應。
黑雞焦急得嘰嘰直叫,扣子的眼珠艱澀轉動,泛起淚花。
「哥……」扣子的聲音沙啞,絕望籠罩了她。
就在這時,她身側的荊棘叢傳來簌簌的響動,她轉頭過去,荊棘叢後很遠的地方,不知何時站著一個「人」,猩紅的眼睛隔著荊棘叢注視著她,臉上長滿猙獰的樹紋,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向後延伸出一段荊棘。
「吼——」
他的眼睛裡依舊沒有瞳孔,沒有屬於人類的光,稍稍弓著身體,仍舊沉陷在混沌之中。
但他就是站在那裡,沉默著,等待著。
扣子長長送出一口氣,輕聲說:「我帶你去找她。」
她把那張沾著戚眠的血的絨毯展開,蓋在黑雞的頭頂。絨毯很大,蓋下去以後整個黑雞都看不見了,不一會兒,絨毯下面慢慢擴散開紅色的暖光,如同夜色中的指引,慢悠悠飄向江行舟。
江行舟吼叫一聲,像是野獸遇見令他恐懼的東西,不由自主縮了一下頭,但腦海中又有另一種力量克制他的動作,讓他重新迎上紅色暖光。
紅色暖光飄入他的眉心,江行舟皺了皺臉,紅光再度飄出去,飄過荊棘叢和外面環繞的異種,不知去往何方。
「吼——」
江行舟動了,他像是知道那是什麼,直勾勾盯著紅光,荊棘拖著身體,一步一步,循著紅光前進。
……
戚眠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久的夢,夢見死去的父母,夢見交好友,夢見身邊不斷陣亡的小隊,還有她將竹棲刺入異種王的心口,再和異種王一同墜落。
他們不停地墜落,四周很冷,荊棘叢一重重擁裹著她,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中。
到最後,她似乎與異種王緊緊擁抱在一起,他的身體卻意外地溫暖,仿佛雪夜中的一個火爐,慢慢熨熱她冰冷的血管和身軀。
意識里的最後一瞬,整個世界仿佛急速地倒帶,她將刀從異種王的心口拔出,倒退回南方基地,死去的人活過來,倒退回末世降臨之前。
她在地鐵線里,看見身穿黑白菱格外套的江行舟,這一次他沒有和她擦肩而過,而是輕輕低下頭,在她唇間落下一個吻。
……
巨大的荊棘叢湧入,拋開山石,尖刺褪去,化為漆黑的藤蔓,將深埋在山石的女人裹住,輕輕往外抱。
女人指間的荊棘花只剩最後一片花瓣,在藤蔓擁抱的那一刻枯萎,而她陷入他的懷中,寒夜之中,漸漸有了呼吸。
扣子喜極而泣,抽噎起來,彭陵辛也一直跟在荊棘叢外,見狀欣喜若狂,見荊棘叢沒有攻擊他的意思,快步衝進來,想要查看戚眠的情況。
荊棘叢重新湧起,阻隔他的視線。彭陵辛不服氣咕噥:「我就想看看,這也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