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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15:37 作者: 耳東兔子
每次他踏進病房,安安都只懨懨的抬了下眼瞼瞥了他一眼,不多跟他說一句話。許墨陽站在門口緊拽著拳頭,心裡一陣陣酸痛,慢慢的說服自己,不要逼她,給她時間。
偶爾,只有王逍來的時候,她嘴角才會堪堪扯起一個微笑。
「安安,今天好點沒?」
「恩。哥媽最近好嗎?」安安有些尷尬的問道。
王逍不經意間看了眼邊上的沉著眸子的許墨陽,隨後慢慢回過頭,答道:「恩,挺好。你安心養胎吧,孩子名字取了麼?」
安安烏黑晶亮的眸子漸漸黯淡了下去,輕輕搖了搖頭:「沒。」
許墨陽沉沉的眸子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
隨後,兩人聊了些家常,王逍寵溺的揉了揉她柔順的頭髮,便起身離去。
烈日慵懶的懸掛在空中曝曬著G城忙碌的行人,午後咖啡廳的客人寥寥無幾,只偶有客人的交談聲、低笑聲傳進許墨陽的耳里,不由的微微一蹙眉,眸子暗沉的看著對面而坐的王逍。
給這家靜謐的咖啡廳憑空增添了幾分緊張神秘的氣氛。
「蘇流菁被周善水帶走了。」王逍聲音低沉如琴音,沉了半晌,道:「我故意的。」
許墨陽意料之中的表情對上王逍的神色,「然後呢?」
王逍心中油然而生一陣惆悵,煩躁的摸遍了全身才從西裝內襯袋裡找出煙,欲點燃,許墨陽輕輕曲起手指叩了叩棕紅色的桌板,隨手往牆上一指,道:「禁菸的。」
王逍頹然的將煙盒放回袋裡,長嘆一聲,說道:「我是不是太狠心了?明知道周善水現在就是個發了瘋的神經病,還故意任由她帶走她,再不濟,她肚子裡曾經也懷著我的孩子。」
許墨陽懂他此刻的感受,因為他曾經也為自己的狠心內疚過,自責過。
王逍繼續道:「安安知道她媽媽的事了麼?」
許墨陽沉默著搖了搖頭。
王逍嘆了口氣,道:「我能求你個事兒麼?」
與此同時,許墨陽手機猛然響了起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
他示意王逍等會兒,沉著嗓子隨手接起電話,「小五,什麼事?」
「三哥,你們要蘇流菁去換安安的媽媽?」小五急切喘著氣兒的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許墨陽眸子沉了沉。
小五心一緊,忍不住罵道:「操,哥,我看你是瘋了吧,我說你們好端端的怎麼就結婚了,你知道你們這是糙菅人命啊,她就算再壞再惡毒,你們至於這樣麼?」
「阿笙原諒你了?這麼空?」許墨陽聲音冷淡地回了句,便掛了電話。
好吧,所有人都認為這一群人里他最冷血,不知道安安知道後是否會更討厭他,他從來都是這等陰暗反面的人物,他小心翼翼掩起自己那一面,希望不要讓她看見,可這又如何,總有一天,她會撕開這層外衣,看見他本質,那個時候他該怎麼辦……她如果想要逃離,他還攔得住嗎?心不在了,留具空殼而已。
可是,他想要她幸福,想要她如願,這又錯了?……不,沒有錯,只是用錯了方式,他在這條路上,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她的如願,他的以償,卻用了她的生命來鋪墊,誰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哪怕是為了自己媽媽,還是一個從小就拋棄她的媽媽,安安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原諒他吧。
王逍看著他掛了電話後,眼色越來越暗,神色越來越灰淡,不由出聲問道:「怎麼了?沒事吧?」
良久,許墨陽開口回答:「如果,用我的心去移植成功概率有多大?」
他想著,也許她真的不會原諒他了,連小五都這樣義正言辭的指責他,如果安安知道……他突然好怕見到她,好怕她眼裡越來越濃烈的仇恨,這樣下去,他們終究殊途,說他自大也好,說他自傲也好,他依舊只想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
王逍被他眼底的某種異動震懾住了,他只知道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果敢狠辣,卻不知竟愛的如此卑微,他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用卑微這個詞形容他竟一點也不為過。
「不大,你概率還沒我大,別冒這種險,還有,安安你捨得放手嗎?孩子呢?」
許墨陽眼底閃過一瞬的溫柔便消失殆盡,輕輕扯了扯嘴角,道:「其實,孩子的名字我都取好了,許惟安,不管男女。」
「口字旁的唯?」王逍追問。
「不,豎心旁的惟。」
他其實也沒有想很久,就是某一天下午看著病床上的安安閉著眼沉睡,暈黃的日光揮灑在她身上,他腦海中就突然閃出這個名字,許惟安,這輩子只有你。
總覺得口字旁的唯像是嘴皮子上扯扯的,豎心旁的惟那才是真正放在心裡的,他只是這麼覺得而已。
王逍頓悟,隨即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過怕她知道真相之後會更怕你,更不敢接近你,可是你用這種方式讓她記你一輩子你不覺得太殘忍一點了嗎?」
王逍本就不是文人,說話不會拐彎抹角,一語道破,「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懦弱了?沒爭取過你就開始退縮,許墨陽,這不是你。」
刻意壓低的聲音卻也依舊響徹了整個咖啡廳,眾人紛紛側頭,接收到王逍冷冷的一瞥才各自佯裝著很忙。
許墨陽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我早就不是我了,自從遇見她開始。」
「還有,那請問誰那麼冤大頭會幫你養孩子!」
許墨陽目光一刻都未離開過王逍身上,緩緩開口道:「我一直以為你願意的。」
王逍頓時啞口無言,怔愣著望著他,是啊他願意,但是他願意有什麼用?他何嘗不想奪得這份愛情,但是,他永遠都知道,安安對他的感覺只有親情,永遠都有那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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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墨陽依舊每天帶著公司的文件去醫院陪著安安。
本來這點小傷根本不需住院,但是許墨陽不肯,逼著她做完各種檢查躺在醫院靜養。kimi心裡也難過,看著這彆扭的兩人,很多話到了嘴邊卻終究咽了下去。
安安開始驅逐了幾次,可許墨陽厚著臉皮只作未聞甚至在病房裡給自己弄了一個辦公桌,醫院成了他上下班的地點。再後來,安安趕人趕累了也就漸漸學會忽視他,只當他空氣,每天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許墨陽也只專注看著文件,除了偶爾盯著她的身影發了會兒呆,也不煩她。
其實,那天問王逍的話,他早已做好了打算。
他只是希望再給他一點時間,再給他一點,只要一點……
該挑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她媽媽的事兒了吧。
卻在這一天,Kimi慌裡慌張的闖進安安的病房,許墨陽抬眸撇了他一眼,眼神詢問道:"怎麼了?"
Kimi拽著許墨陽就往門外走,刻意壓低了聲音在他耳畔說道:"再不移植就沒多少日子了。"
安安狐疑的看著他倆的背影,隨後又恢復如常。
"還有,她媽媽要見你。"
許墨陽黯著眸子沉思了片刻,道:"嗯,走吧。"
重症加護病房。
梅芳套著呼吸罩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看見許墨陽進來,想起身,他上前穩住她:"您躺著吧。"
梅芳現在說話也已斷斷續續的,"我知道我自己沒多少時候了,我能見見她麼?"
許墨陽淡淡地望著她,道:"等您做完手術吧,已經給您找到合適的器官,等您好了再見她吧?"
瀕臨死亡的病患聽到自己竟然還有活下去的希望無一不驚喜,梅芳眼底閃過一瞬即逝的光芒,淡笑著搖了搖頭,"墨陽,我不求能活多久,只讓我見見她吧,見見她我才能安心的走。"
"您別想著走不走的,這麼多年,您該好好活著,好好養病,好好替補償她。"
許墨陽眸色灰暗,心中猛抽,也包括他那份,"這個世界她沒有一個至親、有血緣的親人,從今以後,您和惟安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梅芳隱隱可以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一絲絲怪怪的味道,可她就是不知道哪裡不對,"惟安是?"
許墨陽眉目一痛,"喔,是我跟她的孩子,叫許惟安。"
梅芳喃喃道:"許惟安,真好聽。"
片刻,許墨陽看見梅芳眼神呆愣愣的看著門口,難掩眼底那抹喜色。
許墨陽心底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還不待他回過頭,就聽見身後傳來安安淡淡的詢問:"你是誰?"
為什麼那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梅芳心情很激動,眼淚奪眶而出,顫著純喊道:"安安。"
許墨陽忙轉過身摟著安安,欲往門外帶去,安安固執的掙脫開他的雙手,冷聲問道:"許墨陽,她是誰?"
"安安,我們出去說,我一字不拉的說給你聽。"許墨陽緊了緊摟著安安的雙臂。
安安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床上蒼白的女人,不需要任何解釋,腦海中那張模糊的臉愈漸清晰,慢慢的竟和眼前這張蒼白的臉重合。
安安霎時血色盡褪,顫著嗓子開口:"你…不是……死了麼?"
梅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嘴裡只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
許墨陽被病房這一幕刺的揪心,盡力想要穩住安安只發顫的身子,卻聽她說道:"許墨陽,你先出去。"
他扭不過她終究轉身出了去。
寂靜的病房只剩下兩母女。兩人淚眼汪汪的看著對方,不同的是,梅芳眼裡充滿愧疚、悔意。而安安則是眼裡含著怒意的望著她。
"為什麼騙我?"
梅芳要是可以選擇她也不會走上那條不歸路,情緒微微有些激動,慢慢將往事講給她聽,竟有些喘不上氣來,猛咳了幾聲。
安安這才注意到她病的似乎不輕。
"你怎麼了?"
梅芳罷罷手,"沒事,你能原諒媽媽嗎?"
原諒她嗎?安安愣愣的看著她懇求般的目光緊盯著她,她現在好混亂。她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別人的欺騙。
"您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來看您。"
拋下這句話,便匆匆忙忙轉身欲離去。
梅芳忙喊住她,"安安,許先生對你真的很好,你要好好珍惜。"
安安腳步只微微頓了頓就徑直往外走去。
她沒有回病房,她直奔kimi的辦公室而去,她只想知道她怎麼了,為什麼看上去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