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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13:49 作者: 蘇景閒
    「爺爺說他年輕時的顏值是社交圈的稀缺資源,讓我有他一半英俊就夠了。」賀聞溪看見對方消瘦的手腕,心裡發酸,忍不住道,「容爺爺你要趕快好起來,不然我爺爺教訓我的時候,都沒人來救我。」

    容爺爺咳嗽了兩聲,嘴邊的笑容擴大:「好好好,下次你爺爺揍你,你就趕緊到容爺爺這裡來,容爺爺保護你!」

    只是簡短的兩句話,容爺爺臉上就出現了明顯的疲態。

    這時,賀懷行的聲音響起:「小溪,你跟我出來。」

    賀聞溪驀地轉過頭朝賀懷行看過去,又偏頭看了看裴厲,幾秒後,才應了聲「好。」

    跟賀懷行一起在旁邊的會客室坐下,賀聞溪拿起瓷盤裡的茶點,嘗了一口,沒嘗出什麼味道,總覺得心神不寧的。

    裴厲被收養這件事本來就發生得突然,裴厲才到他家時,他爸還奇奇怪怪地在電話里特意叮囑他,要和裴厲好好相處。

    雖然在爺爺點名要他們兩個人一起來探望時,他和裴厲就有了某種預感。

    但事情真到了眼前,賀聞溪心裡還是有些亂。

    見賀聞溪眼睛一直朝主臥的方向看,顯然人出來了,心思還在裡面,賀懷行喝了口茶,將茶杯「嗑」的一聲放到桌面:「和裴厲關係很好?」

    賀聞溪陡然回過神,下意識坐直了背,語氣儘量放得自然:「關係是挺好的,我語文學不太明白,裴厲常常給我講題,性格也很好,跟我很合得來,相處起來很開心。」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顧叔也說裴厲性子好,自律,有分寸,對人對事不阿諛不輕蔑。」

    賀懷行耐心聽完,不置可否,指了指茶杯:「你容爺爺前幾年拍下的茶餅,好東西,嘗嘗。」

    賀聞溪對茶葉無感,品不出什麼,但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還是喝了兩口。

    他剛剛心裡其實慌了一下,現在也淡定了。

    從一開始,他就沒覺得自己能瞞過他爺爺的利眼。

    不過,不管是他爺爺還是他爸媽,都很開明,教育的前提向來是尊重。既然他爺爺現在都沒爆發,就說明是已經看出了什麼,並默認了,不準備插手。

    咽下嘴裡的茶水,賀聞溪形容:「挺香的,有點苦,現在又有點甜,比上次我爸買回來那個好喝。」

    「能品出來好壞,看來你舌頭也沒那麼鈍。」賀懷行笑著說完,話鋒一轉,「從小我就告訴你,無論做什麼決定,都要思慮清楚,你自己的人生,終歸是你自己把控。」

    賀聞溪收斂了表情,對上賀懷行絲毫不顯渾濁的雙眼,認真回答:「我知道。」

    半夜,賀聞溪在沒有老杜的班級群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順便幫彭蒿解了兩道數學題。

    從容家回來,吃了晚飯之後,他爺爺就把裴厲叫到了書房,沒了動靜。

    耐著性子沒有衝去書房,不知道過了多久,賀聞溪先是聽見隔壁臥室門被關上的聲音,又過了半小時,他去陽台抬頭往上看,確定他爺爺臥室和書房的燈都已經關了,這才飛快去了隔壁房間。

    裴厲已經洗了澡,正屈著一條長腿躺在床上看書,身旁留出了一半的位置。暖色的閱讀燈如同技藝最精湛的光影畫師,鍍在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和線條銳利的喉結上,驅散了幾分疏冷。

    三兩下躺進裴厲的被窩裡,賀聞溪仰起臉,各種問題徘徊在嘴邊,最後只問出了最簡單的一句:「你還好嗎?」

    裴厲已經將書合攏放到了一邊,他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反而低下頭,含著賀聞溪的嘴唇,吻了吻。

    很輕,也很溫柔,像清晨的露珠落在了葉尖上。

    賀聞溪有點驚訝,但沒有動,很馴服地任由對方親吻。沒一會兒,由親吻帶來的暈眩感就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想問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被裴厲的聲音牽回了心神。

    「他說,很抱歉第一次和我見面,我已經長這麼大了。」

    賀聞溪濡濕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裴厲的嗓音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但聽在耳里,賀聞溪心裡卻驀地湧起一股酸澀來。

    「小溪,我其實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景。」薄被下,裴厲握著賀聞溪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一下一下的摩挲著,「每個人應該都會好奇自己的來處,我或許在很小的時候,想像過父母和家人的模樣,可那時的心情早已經記不起來了。」

    賀聞溪收緊手心,包裹住了裴厲冰涼的指尖。

    「他在找到我後,拜託你爺爺出面收養了我,外界不會有人起疑,只會猜測我是不是賀家流落在外的血脈。這樣,既可以保護我的安全,又可以觀察我的心性。我對這樣的安排並不反感,反而很感謝,如果不是這個安排,我可能不會這麼早遇見你。」裴厲的語氣一直很平淡,說到最後一句,才有了一點情緒上的波動。

    賀聞溪心想,其實我們遇見得比這還要早,只是你忘記了而已。

    他理了理思路:「我印象里,容爺爺的兒子在好幾年前就因為空難去世了,那他不就是——」

    「對,他就是我血緣上的父親。當年我母親和父親決裂,不久後就自殺了,隔了一個多月,我父親才得知這個消息,再去現場,什麼都沒有找到,也沒有人知道我是不是還活著。這些年,容家一直沒有放棄找我,直到年初,才有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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