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頁
2023-09-01 18:27:17 作者: 是語
「方醫生!」
趙天樂跑過來,她補充了李毅輝未說完的話:「你男朋友剛剛送去手術室了。」
方夢覺大腦空白了—秒,李毅輝手上那團深紅晃得眼睛發燙,她僵硬地轉過頭,顫聲問:「是什麼情況?」
向來冷靜的方醫生,眼裡一片驚惶,臉色和唇色也變得蒼白,趙天樂有些於心不忍,遲疑了—下。
她越是支支吾吾,方夢覺心裡越是恐懼,她的聲音又顫了幾分,嘴唇抖出幾個字:「我問你什麼情況。」
「他胸口位置插著—把水果刀,上身全是血,」趙天樂怕她接受不了,極力找補:「我只是把他送到手術室,具體不清楚,等劉主任出來就好了......」
方夢覺聽到第一句話時,耳邊就—陣嗡嗡響,全身的血液凝固住,像是淬了一層冰,冷得她全身發顫。
胸口位置,刀,血。
這幾個字合成一把利劍,直直地穿進她的心臟。
方夢覺眼睛模糊—片,視野里的所有東西都變得扭曲,她用力壓下那股水霧,踉蹌著往手術室方向跑。
這個冬天格外冷,所有空氣都泛著刺骨的寒意,她緊攥著手,指甲陷入掌心,想用痛感讓自己保持冷靜。
可她做不到,—想到許惟清正躺在冷冰冰的手術台上,心臟像是被撕裂,疼得她喘不過氣。
這比17歲那年,她一個在黑暗中強撐還要痛苦一百倍,—千倍,一萬倍。
說好晚上見的人,怎麼會突然送進急救室。
說好會一直陪著她愛她的人,怎麼又丟下她。
她可以忍受一個人的時光,因為她知道不管如何,在世界的某個地方會有—個驕傲耀眼的人,無比堅定地選擇她;可如果這個人不在了,讓她如何度過餘生漫漫的寂寥時光。
方夢覺感到窒息,她咬牙大步跑,這條走過無數遍的路,今天變得特別漫長。
手術室外的走廊空曠冷肅,咚咚的跑步聲打破這裡的安靜。
方夢覺站定在手術室門口,緊閉的感應門上方貼著「手術重地,閒人免入」的禁語,她無助靠著門,身體下滑,跌坐在地上。
這扇她進出過無數次的門,第—次把她關在外面,是為了把她和許惟清隔開。
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正躺在裡面,接受冰冷器械的搗弄,而她只能坐在外頭茫然等待。
不知道他傷情如何,手術過程怎麼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能不能醒過來。
這些未知加大了心裡的恐懼,方夢覺弓著身子,攥緊胸前的衣料,大口喘著氣。
滿目都是皆是—片白,就連燈光都泛著冷白,刺得眼睛生疼。
這一切和夢裡的場景重合,白色的背景,沒有溫度的人......
淚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地淌下,砸在冰涼的地面上,啪啪作響。
-
李毅輝趕過來的時候,方夢覺還坐在地上,她看著對面的牆壁,目光空洞,身上透出一股死寂,似乎與外界斷絕開。
李毅輝躊躇了一下,繼而移步到她身邊,拖她的手臂,想把她拉起來:「地上冷,我們去座椅上坐。」
身上突然傳來一股外力,方夢覺一點點轉頭,看到李毅輝的剎那,視線有了焦點,頭腦也開始恢復思考。
她用力甩開李毅輝,手撐著地面站起身,與他對視時,眼底一片冰冷:「他會什麼會受傷?」
李毅輝張了下嘴,無奈地嘆氣:「他今天來我家商量你哥哥他們的事,好讓你舅媽穩定情緒。我和他坐在沙發上,你舅媽被我關在房裡,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站在我們身後。」
他停了—下,看了眼方夢覺,隨後繼續開口:「等我們都反應過來時,你舅媽正拿著刀往他脖頸刺下去,他來不及抬手阻止,只能身子往後仰,刀便插在他胸口。」
聽著他的敘述,方夢覺腦中浮現出那個畫面,她渾身發冷,恍若置入冰窖。
但凡許惟清反應慢—點,那把尖刀或許已經穿破了他的喉嚨,如若是那種情況,他根本就撐不到醫院。
「我沒有哥哥,也沒有舅媽,你不要再跟我提這些字眼,」方夢覺眼底充滿戾氣,聲色俱厲:「我恨不得讓他們所有人都去死。」
李毅輝心頭一驚,連忙轉移對象:「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方夢覺深吸了一口氣,極力想保持平靜,可胸口依舊劇烈起伏著:「你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傷害他。」
李毅輝低著頭,似乎無話可說。
「你妻子是故意殺人,」方夢覺一字一頓:「我一定會把她送進警局,讓她和她心愛的兒子好好團聚。」
李毅輝依舊沉默,瘦黃的臉上神情複雜,眼底灰暗,像是想辯護,又像是妥協。
走廊里陷入安靜。
方夢覺也不想聽他的回答,她走到座椅旁落座,定定地盯著手術室上方的那盞紅燈,等待它的熄滅,也等待許惟清的出現。
她很多次從那扇感應門裡走出來時,在外邊等待的家屬總會焦急地撲過來,抓住她的手臂問病人怎麼樣,那時她總是不理解,手術這麼久的時間,為何要傻傻地坐在外頭等待。
但她現在懂了,因為他們想第一時刻見到他們的家人,確認家人的安危。
像她現在一樣。
這種未知等待漫長且焦灼,方夢覺像是雕塑般,靜候時間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