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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02:54 作者: 清都山水娘
    求見程嘉溯而不可得,桑柳退而求其次,要求面見周漢林。但周漢林亦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不說出預約,怎麼可能見得到一位位高權重的董事?

    多次碰壁之後,桑柳完全失去耐心,撥通周漢林的電話----按理說,他們原本應該不認識的。

    周漢林對桑柳得知他的私人號碼也十分驚訝,但想到這個女人陪伴程頤和三十年,不論表面上多麼柔和,能牢牢抓住程頤和這麼多年,她的手段不容小覷,周漢林便不再糾結電話的事情。

    桑柳直陳程嘉洄可能遭到程嘉溯迫害,生死不知。周漢林的驚訝超過以往任何一次,同時這對於他而言是一個機會。

    隨著程嘉溯的地位越來越穩定,他亂中取利的想法煙消雲散。作為杏林的董事,他自然希望杏林平穩運行,欣欣向榮。

    但程家父子兩代經營,一代比一代更優秀,給杏林打上了濃重的「程家」標籤,這並不是他所樂見的景象。

    不管程嘉溯對程嘉洄做了什麼,迫害親生弟弟總是一個醜聞。這個把柄可以一定程度上消解程嘉溯日益強大的權威,讓他們這些董事得到一線喘息的機會。

    否則,一個完美無瑕的繼承人,遠比從前的程頤和更難對付。他們都是程頤和的同齡人,而這位繼承人更年輕健康,精力旺盛,眼界寬闊,野心勃勃。

    他們鬥不過他,也沒有立場去斗他,只是從自身利益出發,一個能力很強但有道德缺陷的繼承人,好過完美的繼承人。

    重要會議結束之後,總有那麼幾個董事會暫時留在會議室,試圖與程嘉溯進行交流。便是在這時候,周漢林暗中讓人把桑柳放進了會議室,而他本人早已離開,顯得十分無辜。

    失去兒子的恐懼,和不得其門而入的焦灼,讓桑柳不再擁有幸福小婦人那種寧靜的氣質,她眼中密布紅血絲,顯得慌亂而瘋狂。

    她一進門便緊緊盯著程嘉溯,啞聲問他:「嘉洄在哪裡?」

    程嘉溯一愣。他上一次見到桑柳,還是許多年前的事情,當時他和鄭與澤兩個人打斷了程嘉洄的腿,桑柳抱著血跡斑斑的程嘉洄兒子大哭。

    這麼多年過去,程嘉溯再也沒有見過她,以至於她的話脫口而出之後,他想了一會兒才從記憶中找出這個女人的痕跡。

    比起當年悲痛中仍不忘哭得梨花帶雨,如今的桑柳衰老得多,形象也差得多,這也是程嘉溯多花了一會兒時間才想起她的原因。

    短暫的沉默被桑柳當成心虛,她死死盯住程嘉溯,走上前,用嘶啞的聲音質問:「你對我的嘉洄做了什麼?他在哪裡?」

    在場諸人都反應過來,他們對程嘉洄的身世或十分清楚,或隱約有所耳聞,這個女人問了兩句,他們便迅速腦補出她的身份,同時疑惑地看向程嘉溯,態度各不相同。

    這時候,顯然是大家都會懷疑他害死自己的異母弟弟了。

    程嘉溯冷笑:「程嘉洄還活著,你不用做出這副樣子來。」

    桑柳聞言,身體晃了晃,恨不得抓住程嘉溯逼問更多的情況,但又硬生生在他面前停住腳步。

    這個女人突然就變成了絕望的母親,溫柔寧靜的氣質重新回到她身上,淚珠從她眼角滑落,哀怨柔弱。

    「對不起,程先生。」她輕聲道歉,「我只是擔心他,我太著急了,對不起。」

    桑柳輕聲細語,十分抱歉,「請你告訴我,我的兒子在哪裡?他情況怎麼樣?」

    如果說方才圍觀者們還會因為她的強勢和不美麗而生出厭惡的感覺,那麼現在,面對這樣絕望而美麗的母親,人們心中只會生出同情。

    但凡不同情她的,都是鐵石心腸。

    鐵石心腸的程嘉溯微微一笑:「桑小姐,程嘉洄是程家的兒子,他自然好好地待在程家。」

    話音剛落,桑柳面色便是一僵。程嘉洄是程家的兒子,可她是程家什麼人?

    她永遠也不敢當中說出她與程頤和的關係,哪怕全天下人都對此心知肚明,她也不能說。只要不說出來,罪名就不會成立;可是一旦說出來,程頤和不會饒過她。

    程嘉溯自然不會給她台階下,笑而不語。

    桑柳垂淚片刻,在臉上堆出柔弱又堅強的笑來:「程先生,多謝你,知道嘉洄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程嘉溯這裡只透露了程嘉洄待在程家大宅,但他究竟為什麼不能去看自己的母親?桑柳心中有了好幾個猜測,為了驗證這些猜測,她想辦法聯繫了幾個人。

    那幾個人都是程家大宅的傭人,不是最受信任、最重要的那種,但也可以出入宅邸,遠比桑柳這個外人更清楚程家發生了什麼。

    早在二十年前她就有計劃地收買人心,許多年過去,當初的很多做法都成了無用功,但只要有一個成功,她的努力就不算白費。

    這些人給她傳來一個消息:「二少爺忤逆老爺,被老爺關起來反省。」

    要知道,「忤逆」這個詞,從來都是用來形容程嘉溯的。程頤和的小兒子乖巧聽話,程頤和對他愛到了心坎里,一指頭都不忍加諸他身上,這兩年因為要帶著他學做生意,頗多嚴苛,可也沒有重罰過。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讓程頤和憤怒到如此程度,竟然把程嘉洄關了起來?

    桑柳一顆心沉下去,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她強自鎮定,把預先說好的好處給那幾個透露消息的人,又托他們再去打聽程頤和究竟為什麼發怒,程嘉洄現在是什麼情況……

    如果哪個人能說動程頤和來見她,必有重謝----她的身份,進不得程家大宅,愛子出事,她也只好在外頭干著急。

    兩天後,她接到程頤和久違的電話,甫一聽到那個沉穩渾厚的聲音,她便淚落如雨,「頤和……」

    程頤和只是淡淡道:「你來程家大宅一趟。」

    桑柳的心重重一跳:「頤和?」

    他從來不讓她去程家大宅,這次一反常態,定然是出了不尋常的事。

    「不用再到處打聽,你來便是。」

    程頤和本就不是願意向別人解釋原委的人,在這個跟了他幾十年、順從了他幾十年的女人面前,更是毫無顧忌,只拋下一句命令,便掛掉了電話。

    桑柳忐忑著,挑選自認為合適的衣物,揣度著程頤和的心思,擬定自己現在應有的心理狀態,對著鏡子,連一蹙眉一垂睫的角度都盤算好,總算覺得有了幾分底,敢於登上程家大宅的門。

    程頤和早就為她配了車和司機----他從來不會委屈她----但她在距離程家大宅還有半條街的地方就下了車,裊娜地步行至門口,確保街上所有的攝像頭都將自己的身影記錄下來,這才按響門鈴。

    家裡的傭人早就得到了程頤和的命令,鐵藝門自動打開。她走進程家大宅,一路上不曾見到一個人影,但從宅子主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巨大壓力,使得她手心出汗。

    大宅的主屋十分顯眼,大廳的門在她走進時打開,露出裡頭華貴富麗的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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