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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02:54 作者: 清都山水娘
    我又把程嘉溯的手放回床上,依舊握著,柔聲跟他說話,「我做錯了很多事情,還沒有跟你道歉。你也瞞著我做了很多事情,應該向我解釋。你啊,快點醒來吧,不然等到咱們的孩子出世,你還看不到他第一眼,這個爸爸就太不稱職啦。」

    安然跟我說了很多,在我以為程嘉溯放棄我那段時間,他為我所作的事情。但安然所知道的並不是全部,實際上,程嘉溯為了我的安全,瞞著所有人做了一些安排。

    不光是安然,還有周玫也被他騙了過去。如果不是周玫偷看了他的手機,如果不是他捨不得刪掉我的產檢記錄,那原本應該是天衣無縫的布置。

    「我等你醒過來,告訴我你都做了些什麼,等你親口告訴我你愛我……」

    是的,我相信他一定會醒過來,所以每天都儘量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懷孕後大部分化妝品都不能用,好在唐韻本身就是藥妝出身,我的專業素養足夠我從那些產品里,挑選出安全的幾種。

    我希望他能聽到我說的話,能感受到他的孩子隔著我的肚子在踢他,希望他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一個清爽漂亮的我。

    阿溯,你快點醒來吧。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每天都和程嘉溯說話。為了保證他的身體不至於萎縮,會有專門的護工每天給他翻身、按摩、擦洗身體。

    每當這時候,我也會在旁邊學習、協助,雖然我做不了全部,代替不了護工,但我不希望自己在這種時候袖手旁觀。

    後來醫生幫我錄了胎音,我放給程嘉溯聽過。有時候給他讀點新聞,順便點評一下;有時候也會讀點文學作品----他喜歡莎士比亞,長串繁複而華麗的英語,寫成漂亮的十四行詩,跌宕起伏的戲劇。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只有腹內不斷長大的寶寶提醒著我時間的流逝。安然每隔兩三天就會來看我,帶來最新的消息:羅士行如何坐立不安,程嘉洄如何咄咄逼人,公司里又出了什麼亂子,而他是怎麼處置的。

    鄭夫人則每天來一次,一旦她說出什麼不好的話,我就立刻對程嘉溯告狀:「阿溯你聽,你媽媽在欺負我啊,你趕緊醒來給我主持公道。」

    鄭夫人幾乎要氣壞了,然而看在我肚子裡有她孫子的份上,她忍住了。

    她對自己的兒子,除了頤指氣使以外,向來沒什麼別的話可說。現在程嘉溯深度昏迷,她的態度明顯軟化,可惜程嘉溯看不到他驕傲的母親也有露出這樣脆弱表情的一天。

    在程嘉溯手指微微動彈的那天,我一度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但是,當我把他的手從我的腹部拿開,死死盯著,發現他的手仍在微微攣縮的時候,我知道,他就快要醒來了。

    這個消息極大地鼓舞了所有人,專家也斷定,他正在慢慢好轉。這並不是什麼醫學史上的奇蹟,但相對他的重傷來說,的確是一個非常重大的好轉跡象。

    程嘉溯在一天一天好起來,他的手越來越有力,有時甚至能抓住我的手指好一會兒。在外界有人同他說話時,眼珠也有了轉動的跡象。

    有一天早晨,當我在他旁邊的病床上醒來,就看到各種輸氧管、輸液管和監測儀器的線路中間,他睜著深碧色的眸子,正定定地看著我。

    「阿溯?」我試探地喚他。

    程嘉溯還戴著氧氣面罩,但他給了我一個微笑。

    我撲過去握住他的手,感到他回握的力度,他甚至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髮,眼裡閃爍著笑意----是的,我醒過來了。

    我有點懷疑自己是睡糊塗了,眼前這一幕是我太過於期盼他清醒過來,從而給自己建造的一個美夢。

    所以我掐了自己一把。

    然後我看到他眼裡笑意更濃,帶上了戲謔的光芒。

    我曾在心裡演練過無數次,要在久別之後,給他一個怎樣的重逢。但此時此刻,所有的演練都煙消雲散。

    我心中盈滿喜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阿溯……」

    正文 238 程嘉溯的安排

    程嘉溯眼裡盈滿笑意,溫柔地注視著我。

    我多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眼神了啊……突然回歸的幸福讓我哭得停不下來,淚珠兒不住地滾滾而下。

    程嘉溯先還看著我笑,到後來,只得無奈地摸摸我的臉。他還戴著氧氣罩,說不了話,但我從他的眼神里,奇異地讀懂了他的意思。

    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淚,我趕緊按鈴通知醫生,再對牽掛著他的人報喜。

    醫生很快趕到,把我隔離出去,給他做了一次詳盡而細緻的檢查。鄭夫人、鄭先生、安然等人趕到時,檢查還沒有結束。

    他們又驚又喜地問我:「真的?」

    唯獨鄭夫人沒能問出口,她精緻的唇角顫抖著,比任何人都激動、忐忑。

    我深深點頭,「阿溯,醒來了!」

    不久後,醫生們從病房出來,也是喜氣洋洋地宣布,程嘉溯已經完全脫離危險期,只需要再住院一段時間,好好養著就是了。

    一群人湧入病房,迫不及待地表達自己的擔憂,和對他醒過來的祝福。每個人都有那麼多話想說,激動得臉色紅潤,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這次醒來,程嘉溯看上去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如果說他以前是璀璨生光的鑽石,耀眼得讓人感到疼痛,那麼現在,他的光芒更加深厚內蘊,對人的態度也更加溫和。

    鄭夫人是第一個感受到這種變化的人,她與程嘉溯的關係,原本可以說是非常僵硬,只比程嘉溯與程頤和好一點罷了。

    她唯一的兒子,小時候還曾依賴過她,試圖從她這裡得到溫暖的母愛。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仿佛就被傳染上了程家大宅里那種冰冷堅硬的氣息,再也不會眷戀地看著他的母親。

    一錯過就是將近三十年,她的兒子已經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她希望他比程頤和更強大,卻又無可奈何地意識到他可能比程頤和更冷漠。因為程頤和好歹還懷念著桑榆、迷戀著桑柳,她的兒子卻沒有對任何人表現出過痴迷。

    直到此時,他對她道一聲辛苦,「媽媽,讓你擔心了。」

    藏了將近三十年的眼淚簌簌而下,昔日鄭家小姐遲遲不願接受自己已為人母的身份,如今卻是做兒子的主動伸出手,溫暖了他被父親冷落幾十年的母親。

    我看看爸媽,他們這些天也折騰得夠嗆,便輕輕拉拉他們的袖子,到外面坐了一會兒。

    我媽這會兒也是滿心感慨:「她看著那麼驕傲,其實心裡也苦。」

    鄭夫人再不願意接受自己作為母親的身份,她實際上也是一位母親了,她會不由自主地牽掛著程嘉溯,卻又因為不接受這份牽掛而刻意折磨自己。

    實際上,我爸媽最擔心的人是我。別人看不出來,他們卻一定知道,如果程嘉溯遭遇不測,我定然無法獨活。他們從未說出口,但擔憂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我身上。

    現在程嘉溯醒來,對他們來說也是喜訊。爸爸按著我的肩頭,似有深意地說:「以後,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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