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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02:54 作者: 清都山水娘
    她做了幾十年嚴厲的班主任,在我面前也是嗔怪的時候居多,可現在她緊緊抱著我,撫著我的脊背,用溫柔的聲調呢喃:「沒事了,沒事了,回來就好了。」

    我好像又回到了幼小的時候,記憶的最初,受了委屈,總是要找媽媽來給自己撐腰的那個小姑娘。

    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才知道媽媽是在用怎樣的心情愛著我。

    等爸爸下班回來,未免又是一場抱頭痛哭。

    之前程嘉溯的到來,給爸爸帶來了不少便利,而現在隨著我失去了他的感情,也就到了該還帳的時候----由程嘉溯帶來的敬畏,變成了由程嘉溯帶來的麻煩,工作還是照舊,但若有若無的輕視和刁難,足以讓一名中年男子迅速衰老和愁苦。

    好在我的父母都是豁達平和的知識分子,面對這種事情也沒有怨天尤人,更沒有責怪我的魯莽衝動,而是用全部的愛歡迎我回家。

    「我懷孕了。」媽媽做了我最愛的飯菜,而我捂著嘴嘔吐。在她擔憂的目光里,我說出實情。

    媽媽愣了一下,眼裡沁出一層淚光:「潼潼,你究竟都……」

    她哭得說不下去。

    「你打算怎麼辦?」爸爸握住媽媽的手,平和地問我。他的態度很明確,不論我做什麼決定,只要有合理的理由,他都會接受並且支持。

    我淚眼朦朧:「我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養著他。我現在還有上百萬積蓄----」作為「YOUNG」項目的負責人,唐韻在將我架空、逼我離職時,補償了數額不菲的獎金。

    「以後我也還能積蓄工作,我可以養活他,並且我想,我可以調整自己的心態,給他愛。」而不是給他怨憤和仇恨。如果是後者,爸爸一定會阻止我的。

    爸爸深深地凝視著我,他固然學歷和研究精神不如我,可他所有用的人生閱歷和生活智慧,是我所不能及的。

    爸爸終於開口:「好。」

    過了幾秒,他又補充道:「正好我和你媽都還年輕,給你看看孩子沒問題。」

    我用力點著頭,在滾滾淚珠里,綻出一個笑容。

    正文 227 求情

    風津小鎮上的日子風平浪靜,偶爾起一點波瀾,不過是鄰里之間的口角,背地裡的竊竊私語。

    經歷過最為驚心動魄的天災,也遭遇過人心詭譎,這些不自覺的惡意在我看來不過是零星小事,甚至都不值得為之動容。

    爸媽害怕我抑鬱傷身,在外受了什麼話,從來不告訴我。不過我能看出來他們的悶悶不樂,儘管他們一直在極力掩飾。

    也是,作為都有正經工作的雙職工,他們一直是鎮上令人尊敬的存在,我媽教出了多少學生,我爸又交好了多少人。之前二十多年,我一直因為漂亮、乖巧和成績好而被人羨慕,是他們的驕傲。

    但現在,還是因為我,他們的面子被人踩在地上,路人的微笑里透著鄙夷。他們的女兒給他們丟人了。

    如果是心靈不夠強大的人,早前有程嘉溯撐腰的時候,就該張狂起來,忘了自己幾斤幾兩。而現在跌落雲端,又該整日抱怨,怪我不爭氣。

    但這些都沒有發生在我家裡,父母把他人的刺探掩藏起來不讓我看到,就像小時候,不會讓我知道太多人間疾苦一樣。

    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自己帶來的麻煩,和必須承擔的後果。

    我們一家子心平氣和地過日子,但別人家可就不一定了。幸福的家庭多半相似,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這裡算暫時困在逆境當中,但也能相信自己正在好轉,另外一家子則是愁雲慘霧,無法自拔。

    這家人上門的時候,爸爸媽媽都去上班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家。

    我早聽溫情提過她有一家子吸血鬼的家人,父母兄弟都指望著把她賣個好價錢----這也是我大學那幾年格外照顧她的原因。

    不論溫情做過多少惡事,說過多少謊話,有一點她沒有錯:這一家子,的確是一家子吸血鬼。

    當年溫情和我關係好的時候,他們一次也沒有上門過。要知道,他們家距離風津鎮並不遠,哪怕是走路,一個小時也能走到。

    溫情做錯事,搶了我已經在談婚論嫁的男朋友的時候,他們沒有來道歉。

    溫情倒霉,被侯輕白用一筆錢買斷了一個孩子生命的時候,我和程嘉溯在一起,他們不敢來替女兒姐妹討個公道。

    因為涉嫌誹謗和擾亂社會治安,溫情被刑拘的時候,他們沒有來求情。

    但現在,當溫情的案子快要審判,當我因為出事而在家養身體的時候,他們出現了。一家子仿佛苦水裡頭泡出來的人,可憐兮兮地求我放過溫情,放過他們家。

    這家人養出了一個叫溫情的女兒,可這個家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我冷眼看著他們,心想,你們有什麼資格求我原諒。

    壓榨了溫情那麼多年,他們深諳道德綁架的精髓,眼見求情不成,就要在門口對我跪下去。可惜,我家門口冷冷清清,連看熱鬧的人都不超過一個巴掌的數量,他們精彩的表演並沒有多少觀眾捧場。

    溫情的父母不過中年,就比我爸媽大了五六歲,她的哥哥弟弟則是正當壯年,都處在一個男人一生當中最能幹、也應當是最巔峰的階段。

    但她的父母已經很習慣用下跪這種低姿態來脅迫別人----當初他們就是這樣脅迫他們的女兒不斷占別人便宜的吧----她的哥哥弟弟,兩個「老實人」,老實木訥得仿佛連話都不會說,只會跟在父母后面唯唯諾諾。

    可是真正的老實人會趴在自己的姐妹身上吸血嗎?真正的老實人,會讓自己的妹妹去像交際花一樣遊走在男人中間,來供養自己吃飯穿衣、甚至是娶媳婦嗎?

    這樣的老實人,還真是叫人齒冷啊。

    我一點都不同情溫情,但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之,可恨之人,偶爾也是有可憐的地方的。

    那個卑劣的女人,一生都生活在這個家庭的陰影當中,無法逃脫。哪怕她拼命抓住別人的男朋友,哪怕她拿了巨款遠走高飛,可這些人在她心靈里投射出的影子,像魔鬼一樣如影隨形,讓她永遠也無法擺脫。

    如果說溫情曾經是我的朋友,我在想起她的時候,除了不齒與痛恨,還會有一絲絲憐憫。那麼在我面前哀求我放過溫情的這四個人,就只能讓我感到噁心。

    噁心到想吐。

    這麼一想,我果然吐了出來。

    等這一波嘔吐過去,我也沒精神再跟他們歪纏了----這種拙劣的表演一點都不好看,也就只能騙騙那些認為親情可以壓倒一切的糊塗蟲罷了。

    你家的親情,關我屁事?

    我冷淡地開口:「你們知道溫情做了什麼事?」

    溫情的父母對視一眼,惶恐地道:「我家情情不懂事,可她是個好孩子,求你放過她吧……」

    我本以為他們不知道溫情犯了什麼事,只當溫情是惹了我,被我弄進看守所去的。可幾句話盤問下來,他們始終躲躲閃閃,不肯正面回答,令我不由疑竇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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