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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02:54 作者: 清都山水娘
    比程嘉洄更加訝異的人,是他們的父親,杏林董事長程頤和。董事長意外的並不是程嘉溯想娶我,而是程嘉溯居然真的敢於不告而娶: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是通過媒體才得到的消息,他和所有的外人一樣,在事前沒有看到任何徵兆。

    董事長自以為掌控著兩個兒子的命門,儘管長子更桀驁,次子更乖巧,但本質上他們最想要的東西都握在他手裡,所以他們必須討好他,按照他的意願行事。

    執行他的意志執行得好的,會受到獎賞;執行得不好的,則會受到懲罰。這就是為什麼前面二十多年,程嘉溯處處受到阻撓,而程嘉洄一帆風順、意氣風發。

    程頤和大概覺得自己是可以掌控他人命運的神,但如果我可以當面評價,我會告訴他,只有訓練狗才會那樣,人是不會以這種方式對待自己的兒子的。

    程嘉溯從來就沒有被他馴化,因為,他身為人的尊嚴絕不允許自己對父親卑劣的手段低頭。

    只有程嘉洄才會以自己是董事長的乖狗狗而驕傲。

    突然宣布訂婚,讓程頤和覺得長子有點脫離他的控制----如果他不那麼自負,好好審視一下他們的父子關係,他大概就能發現真相:程嘉溯從來沒有被他控制。

    可惜程頤和太過聰明,太過自信,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錯過了看清楚程嘉溯內心的機會。現在,他覺得我這只不起眼的小蟲子長到了足夠影響他生活的程度,於是他像倨傲地龍族一般,把頭顱轉過來,第一次正視我的存在。

    董事長讓秘書通知程嘉溯,「帶上那個把你迷得失心瘋的女人來見我」。

    不友好的措辭讓我發出一聲冷笑,「到底誰才是被女人迷到失心瘋的那一個啊?」

    是誰為了別的女人,對妻兒多年來不聞不問;是誰為了私生子,不斷想剝奪本該屬於嫡長子的一切;又是誰放任外室和私生子欺到正室與長子頭上,心偏到了馬里亞納海溝里?

    董事長他,真的好意思說程嘉溯失心瘋!

    「不氣不氣啊,」程嘉溯笑道,「不想去見他,咱們就不見。」

    「見!」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害怕的?他程頤和再厲害,再隻手遮天,終究不過是個普通人。

    單看他在家庭事務上頭的失策,我就能判斷他並沒有表面上那樣睿智無匹。他有缺點,有盲區,那他就是一個凡人。

    只有凡人才能被打敗,儘管我只是區區一隻小蟲子,哪怕攪起一點風浪來,也不能損害他分毫。可我身邊靠著的男人,是可以打敗他的勇士,是比他更為出色的精英。

    程頤和的邀約可以嚇到任何一個人,包括與他一同創業的「十二圓桌騎士」。每一個人在收到他的邀請時都會變得戰戰兢兢,唯恐自己哪裡表現得不好,被他打消做人的基礎。

    但我不怕,因為我的身份是程嘉溯的未婚妻,而程頤和是一位失敗的父親。我將和他的兒子站在一起,譴責他的失職。

    見面地點選在程家大宅,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裡。

    不同於程嘉溯別墅的低調,也不同於鄭家老宅的奢華,程家大宅透露出的崢嶸氣象,大概就是它男主人的最佳寫照。

    通過程嘉溯緊繃的脊背,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角,還有微微收緊的手,我斷定他不喜歡這裡。實際上,他本來不是這樣情緒外露的人,正常情況下,他會把自己的心武裝得密不透風,然後才進入這裡。

    只不過,今天他帶著我----他的軟肋。

    他的強大足以使他無視這座大宅里的一切危險,但他還是會擔憂我,並為此而不安。

    我笑著捏捏他的手,別擔心,你的女人不會是一個軟弱無用的糊塗蛋,她必然能夠配得上你。

    在這座威嚴但看上去並不有趣的宅子裡,我看到的第一個人是程嘉洄。怔了瞬間後,我反應過來:早在十多年前,程頤和就把程嘉洄帶回到這座宅子裡。

    我立刻就明白了程嘉溯不喜歡這裡的原因。

    更令人驚訝地是,鄭夫人也生活在這裡。她見不到自己的兒子,卻和仇人的兒子朝夕相處,每一刻都恨不得將對方磨牙吮血,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男女主人之間冷戰數十年,關係僵硬得如同二戰後的美利堅與蘇維埃;大公子常年在外,這所房子見到他的機會比酒店還少;二少爺與夫人水火不容的關係更是令這座宅子蒙上了令人不快的氣氛。

    那種仇恨有如實質,把這所房子變得冷冰冰的,雖然不至於面目可憎,卻絕對不存在家的溫暖。

    程嘉洄近來被程嘉溯的一系列舉動嚇得不輕,見到我們,木著臉走開。鄭夫人也是被訂婚的消息震撼到的人之一,她顯然想說什麼,但知道他那冷漠的丈夫不會允許她搶先,所以她給了我們一個暗示:結束之後,來見她。

    大宅真正的男主人則在書房裡等著我們,我深吸一口氣,踏進房門。

    正文 204 程頤和

    不論我給自己多少暗示,試圖使自己在面對程頤和的時候更加理直氣壯一些,不可否認的是,他所擁有的強大氣場還是給我造成了巨大壓力。

    就像君王坐在自己的宮殿當中,等待著臣子的朝覲,董事長坐在寬大沉重的黑檀桌子後看著我,眼神平靜無波。

    某些時候,程嘉溯真的太像程頤和,比如對黑白二色的愛好,這父子倆如出一轍。但是,如果說程嘉溯房間裡的黑白裝飾像鋼琴鍵那樣乾淨,那麼程頤和的書房就象徵著絕對的權力。

    不論是黑色的書桌、書架,還是潔白得像是從來沒有人踩踏過的地毯,都昭示著這個男人的絕對控制欲。在這個由黑白二色構成的無機質世界裡,只有程頤和一個人是掌控者,沒有人能夠挑戰他的權威。

    不過,兒子違逆他的心意,兒子的女人更是抱著挑釁他的目的來到他的王國里,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的生活里充滿反抗者。

    幾十年來,所有敢於對抗他的人,都遭到了他的報復。他覺得自己是一位慈愛的父親,因此願意多花一點點時間來交涉,給兒子最後的機會,也順便評估一下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光是憑藉眼神和氣勢,程頤和就給了我巨大的壓力,如果不是有程嘉溯在旁邊,我恐怕會想奪路而逃。說到底,我還是太嫩了。

    但程嘉溯是我勇氣的來源,不論是為了替他尋一個公道,還是為了我們的未來,我都不能逃。已經到了這裡,退縮只會使我們處於更大的劣勢當中,我只能正面相逢,勇敢迎戰。

    「請坐。」董事長開口,卻只是對著我說話。在他的王國里,他的兒子理所應當服從於他,不配擁有自己的座位。

    眼前只有一張靠背椅,我沒有因為程頤和的另眼相看而竊喜,選擇與程嘉溯站在一起。

    這樣的選擇讓程頤和誤會了,他看了程嘉溯一眼,道:「你可以出去了,我還不至於把個小姑娘怎麼樣。」

    程嘉溯的確咋擔心我,所以不願意留我一個人單獨面對他獨裁的父親,但董事長這一關始終是要過的,我們面前困難重重,如果倒在這裡,我怎麼敢保證能陪他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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