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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02:54 作者: 清都山水娘
正文 187 遲到的「母愛」
不論在哪種語言裡,「媽媽」和「爸爸」的發音都是差不都多的,在Deer第一次自稱媽媽的時候,程呦呦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但她畢竟沒能聽懂整句又快又急的美式發音,只是疑惑這個人的身份。
直到程嘉溯對劉阿姨解釋,她才聽出來面前這個外國女人就是Linda·Deer,是她無法否認的生母。
實際上程呦呦對母親的記憶已經相當稀薄,但她留給她的陰影極其濃重,以至於她扔下餐勺就撲到程嘉溯身邊,死死抓住了他的褲子,「爸爸,你不要我了嗎?」
程嘉溯摸摸她的頭,尚未說話,Deer已經跟了過來,對程呦呦張開手臂,「yoyo,來媽媽這裡。」
小姑娘恨不得捂上耳朵,好不必再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但如果那麼做,她就必須放開程嘉溯了。所以她用一種古怪的姿態,右手抱著程嘉溯的腿,右耳也貼在他腰際,左手抬起,死死捂住左耳。
如果不是場合、時機都不對,我幾乎要被她逗到笑出來。
隨著Deer身份揭開,程呦呦小腦袋裡深藏的某些記憶也隨之復甦。她心裡種著恐懼的種子,是她的母親親手造成。
幼小的孩子分不清現實與幻想,一個暴虐的母親在經過想像力加工之後,變得像怪物一樣恐怖。
儘管她說過「我的媽媽比你美一百倍」,但當她美麗的媽媽真正出現,程呦呦發現自己並不想見到她。
她死死抱著程嘉溯不鬆手,這一次無論程嘉溯怎樣想把她從腿上撕下來,都沒能成功----除非程嘉溯願意撕碎自己的褲子,又或者不顧程呦呦可能受傷,強行掰開她幼嫩的手指。
不知道這個小姑娘身體裡怎麼會蘊含那麼恐怖的力量,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下,即便是程嘉溯都無法把她推開,於是程嘉溯只得妥協,就當腿上掛了個沙包。
在這種情形下,Deer自然被無視了。那父女兩個人黏在一起,仿佛就要經歷一場生離死別,而Deer就是來迫害程呦呦,要把她從親愛的老父親身邊帶走的大反派。
預想中的母女相逢、抱頭痛哭並沒有到來,程呦呦對母親缺乏期望更談不上信賴,她顯而易見的排斥讓Deer非常尷尬,張開的手臂像受傷的翅膀一樣慢慢垂下來,合攏成一個悲傷的姿態。
她捂著自己豐盈彈性的胸口,含淚看著程嘉溯:「程,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女兒會這樣?」她的語氣里一半是無助,一半是質問。
無知與迷茫有時候會是一種很好用的武器,尤其當這個女人年輕美麗,又長期混跡在上流社會的富豪當中的時候。那些男人很樂意享用她溫暖的軀體,但是他們又被疑心病所充滿,所以一個愚蠢而美麗的女人,沒有自己思想的女人,是他們的最優選擇。
而質問是因為她是一個母親,按理來說,所有的孩子都是天然愛著母親的。一個孩子討厭她的媽媽,只可能是後天遭遇了一些什麼。所以她在質問,程嘉溯到底對她的女兒做了什麼,他教了她一些什麼,才會讓程呦呦這麼討厭自己的媽媽。
程嘉溯無所謂地笑笑,「Deer小姐,也許任何人都可以來質問我對程呦呦的態度,唯獨你和程嘉洄不可以。」他深邃的綠眼睛裡結著一層冰,「你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生而不養,養而不教,你們根本不配為人父母,卻還來問我對你的女兒做了什麼。」
「Deer小姐,yoyo為什麼會討厭你,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請你仔細想一想,你對她做過什麼。」
程呦呦悄悄放開了自己的耳朵,抬頭看著程嘉溯和Deer對峙。她擅長察言觀色,發現程嘉溯似乎並不想把她還給她的媽媽,總算放心了一點點,死死抱住程嘉溯大腿的手也鬆開了一些----畢竟她也會手酸。
感覺到大腿上的力道放鬆,程嘉溯順手拍了拍她的頭,就跟她平時拍糖糖似的,然後小姑娘就乖乖放手,走到我身邊:「張阿姨,他們在說什麼啊?」
我猶豫一下,目視程嘉溯,他幾不可察地點點頭,我得了允許,把他們的對話完完整整翻譯給程呦呦聽。
原以為她年紀還小,哪怕素來聰明過人,也還不到能聽懂言外之意的時候,吵架的內容她隨便聽聽就好了,沒想到她一聽就懂,大聲反駁:「我爸爸才沒有教過我討厭你。是你對我不好,我才不喜歡你!」
沒有遲疑,我飛快地把程呦呦的話翻譯成了英語,Deer不可置信,「程,她說的是真的嗎?她沒有翻譯錯誤?」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我有沒有把程呦呦的話翻譯成為另外的意思,畢竟她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小姑娘會討厭自己的媽媽,也許在貧民窟那種生活狀況極其悲慘的地方會有,但程呦呦生活富足,應該沒有仇恨的土壤。
程嘉溯低笑,因為她的愚蠢和膚淺,「你自己對她做了什麼,你心裡沒有點數嗎?Deer小姐,你的智慧真是令我失望。」
程呦呦一雙大眼睛盯在程嘉溯身上,一刻不停地要我翻譯他們的每一句對話,包括我刻意忽略的Deer脫口而出的「fxxk」。程嘉溯發現了她的焦躁,扭頭看著她:「呦呦,你就是我的女兒,我不會把你送給別人。所以,你聽話,先去吃飯。」
「你說真的嗎爸爸?」程呦呦小臉上綻放出一種喜悅的光彩,仿佛天使降臨她的身上,她快活地叫道。
「真的。」程嘉溯點頭,「你們先去吃飯,我這裡很快就談好。」
程呦呦拉著我像炮彈一樣沖向餐桌,我扶額:「你剛剛不還挺害怕的麼?」
小魔女精力十足地嚷嚷:「爸爸會處理好一切啦!他那麼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終於發現我和程呦呦還是有一點共同點的----都認為程嘉溯無所不能、戰無不勝。
那廂程嘉溯也止住了Deer激動的話語,溫和道:「我們要開始晚餐了,如果你願意,可以留下來一起吃。」
Deer覺得程嘉溯可能是被別的靈魂侵占了身體,如果是她曾今認識的那個人,光是她激動中罵了好幾句,就足夠被他拉進黑名單,列為永不交往的對象了。
她可不知道程嘉溯回國後、最初接管唐韻那段時間碰了多少壁,聽過多少令人作嘔的風涼話。那些苦難令他成熟,也令他深沉。
最終她還是接受了程嘉溯的邀請,決定留下來吃晚飯。
程呦呦把自己的兒童座椅推到離程嘉溯很近的手邊,另外一邊則挨著我。她的對面是劉阿姨,Deer坐在離她最遠的地方----除了這位客人,沒有人對這樣的座次感到不滿意。
這是一頓純中國式的飯菜,僅有的用餐工具是筷子和勺子。劉阿姨做飯的時候還不知道會有客人到來,並沒有為之做好準備,而筷子對這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來說是一種極其不友好的工具。
當年和程嘉溯交往的時候,他並沒有帶她吃過中餐,那時候他並不注重口腹之慾,有時候她發現他會用一個簡單的三明治打發自己,所以她一直不會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