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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02:54 作者: 清都山水娘
    方萌萌收下了信,「替我謝謝安然。」

    我意識到這姑娘也是不無可救藥,至少她現在就知道安然照顧了她很久,她應該感謝安然。於是我又多說了兩句,「鄭明輝先生托我帶來了一百萬,全都在這張卡里。我希望你能夠收下這張卡。」

    方萌萌勃然大怒,但我在她發怒之前便強硬地按住她,「聽我說完!」

    她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如果眼神能夠殺人,我現在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但我還是得苦笑著完成這個任務,「這筆錢不是在買你的尊嚴,你的尊嚴誰也買不走。」

    她稍微平靜了一點點。

    「你現在沒了收入來源,下一份工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並且也很難再有唐韻那麼好的待遇了。再加上你的家庭……你父親的腿傷,每年都要花出去不少醫藥費吧。」不然,憑藉方母的勤勞能幹,這個家庭不至於如此捉襟見肘。

    「所以,收下這筆錢作為你的應急資金,你也可以不動它,但萬一有事,拿它應應急也好。等你有能力還債了,再把這張卡還回去----你的尊嚴並不會受到損害。」

    方萌萌終於被我說動,拿起那張銀行卡,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快步離開了。

    正文 164 規則

    得知方萌萌收下了那筆錢,也沒有再鬧的意思,程、鄭兩家都鬆了一口氣。

    我對程嘉溯道:「這個驚喜太難了,我做不到。」親手把鄭家唯一的繼承人推向自由,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程嘉溯笑:「無妨,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自由應當是自己爭取的,由他人給予的,那是一種施捨。鄭與澤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他的婚姻牽涉許多事情,不是簡簡單單結婚生子四個字就能夠概括的。

    程嘉溯固然希望我能帶來一些驚喜,卻也清楚地知道,如果我做得太多,會被兩家長輩聯合起來抹殺,到時候他不一定能夠護得住我。

    於是這件事暫時被壓下,鄭與澤依舊在鄭家老宅養傷,而程嘉溯開始準備去京城參加楊霏小姐的生日宴。

    我心裡咕嘟咕嘟往外冒酸水:「你一定要去麼?」

    儘管明知道他的心在我身上,可還是感到委屈。且不說程頤和的前車之鑑----在有心上人的情況下另娶----就是他要為了別的女人趕赴京城這件事,就讓我難以接受。

    一開始拿到那張請柬,我還能笑著應對,現在隨著日期臨近,輕飄飄的請柬越來越沉,化作一塊大石壓在我心口,壓得我簡直喘不過氣來。

    程嘉溯早說過,他喜歡看我吃醋、刁鑽、不講理的樣子,但我不喜歡自己這樣。因為我信奉理性,以上種種被感情支配行為的情形,令我感到自己不夠好,仿佛一貫平靜的心湖被打破、被污染,我變得不像我自己了。

    這種異常的感情令我有點煩躁,越煩躁便越是感到委屈,不想跟程嘉溯說話。

    他打電話給安然吩咐著要帶的文件,我借著走來走去給他收拾行李來掩飾自己的煩躁不安,順手把自己的行李也打包了一份。

    程嘉溯看著我,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我避開他的目光,望著行李箱道:「你不在家,我就回實驗室去住了。」

    「你怎麼了?」程嘉溯皺眉,「不開心麼?」

    「沒有。」我不想被他看出端倪,「就是不想跟你分開。」

    這是掩飾,也是實話。我早已經習慣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乍然分開這麼久,並不是沒有過,但那時候我很清楚我們是在各自忙工作,而不是我在唐韻忙於實驗,他去京城參加相親宴。

    程嘉溯抱住我,突然間胸腔劇烈震動,最後大笑起來。我不明白他在笑什麼,只知道他肯定在笑我,越發生氣:「你再笑,我現在就走了!」

    他邊笑邊說:「傻姑娘,誰說我要和你分開了?」

    「?」我驚訝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嘉溯笑眯眯地說:「你主動收拾行李很好,正好咱們去京城。」

    我從他懷裡掙出來:「別開玩笑!」哪有帶著現女友去相親的?那不是相親,而是去砸場子吧。

    到時候開罪了楊家,雖然楊家不能拿他怎麼樣,可楊小姐那些長輩們想給他下點絆子,總是可以做到的。

    程嘉溯道:「你得去做我的女伴。」

    他對我說,這是一個規矩。

    我進入他的生活已經很久了,學會了很多東西,但有些他們這個圈子的潛規則,只有從小浸潤其中的人才會知道。

    那些規則不會訴諸口頭和筆端,不會明明白白地擺在外來者面前,只是在他們的一顰一笑中心照不宣。許多外來者會因為缺乏引導者,而在這樣的暗流洶湧中碰得頭破血流,需要付出許多代價才能爭得一席之地。

    我在這樣的圈子裡,比普通闖進來的人更加無措,好在程嘉溯願意保護我、引導我,這是我至今還能停留在這個圈子裡的唯一裡頭,否則不是我被趕出這個高傲而排外的圈子,就是我因為受不了種種潛在的規則落荒而逃。

    比如這一次楊霏的生日宴會,她的家族會發出去一些請柬。如果有未得到請柬而試圖參加宴會的人,就多半是想要攀附楊家、借楊家勢的人了,這個時候就需要楊家辨別哪些人是可以收容的,哪些人絕對不能打交道。

    再者,收到請柬的人,只要不想與楊家決裂,就不會選擇不出席宴會。這就是程嘉溯為什麼必須去----不去的話,標誌著他不重視楊家的友誼,或者是,想與楊家為敵。

    楊霏這一次生日宴,表面上是生日宴,實際的目的是相親----人人都知道,卻人人都不能說出來。程嘉溯說,到場的適齡青年男性們,有的會選擇帶女伴:這代表他們無意追逐楊家二小姐;有的則不會帶女伴,單身出席,這就是說他們有意追求楊二小姐。

    這些女伴不一定是他們的意中人,她們的存在最重要的意義就在於證明這位男士心有所屬,不會追求楊二小姐,楊家會自動將他們剔除出備選者的行列。

    「所以我必須帶女伴,哪怕你不去,我也會隨便找一個人陪我出席,免得一不小心就成了楊二小姐的待選對象----那也太丟人了。」

    這種規矩其實是委婉而文雅的暗示,避免了單刀直入的詢問,也避免了許多尷尬。畢竟是相當講究的高門大戶,在正式場合,他們不能丟人地一個一個去問那些男士:你們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女朋友,是不是想追求我家二小姐?

    那種詢問是對男士的侮辱,也是對楊二小姐的輕慢。

    程嘉溯告訴我這些,不光是為了讓我放心,教導我他帶我去的目的,更是為了以後----我要做程太太,以後這樣的場合不會少,到時候他不一定能每一次都在我身邊提點我,所以我非常需要了解這些行為背後的含義,以免做出不妥的行為。

    更何況,如果到了那時候我還不能妥善處理這些事情,無法自如地應對這樣的場合,他無可避免地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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