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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02:54 作者: 清都山水娘
    幾分鐘後,我瞠目結舌:「這、這是主臥啊!」

    劉阿姨理所當然道:「是的,這些日子委屈您就住這裡了,床單被褥都是新換的,有陽光的味道呢。」

    可再是新換的床單被褥乃至於家具,也掩飾不了這是主臥是程嘉溯臥室的事實啊!男主人的格調與氣息充斥室內,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

    「我、我怎麼能住這裡……」忽略內心那一點點期待,我言辭拒絕劉阿姨的安排:就這麼不明不白地住到一起的話,我也太沒原則了。

    劉阿姨忽然微笑起來:「先生出差去雲城了,這幾天不會回來的。家裡也沒有別的客房了,你就放心住下。」

    我猛然鬆了一口氣,原來程嘉溯不會回來,我之前的擔心都是杞人憂天而已。但隨之,心底深處升起絲絲縷縷的埋怨,他去雲城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白擔心這麼久,差點在劉阿姨面前出醜。

    我氣哼哼地想著,強迫自己忽略因為不能與他一道過年而產生的失落感。

    次日就是除夕,程呦呦警惕了一早晨,發現我並沒有強迫她學習的意思,終於明白自己是被我耍了,跺著腳嚷嚷了一通,就抱著一隻絨毛兔子跟在我後面走進走出----我跟在張阿姨後面,觀摩她用一種創造藝術品一般的態度,整理著廚房的瑣事。

    被一大一小兩條尾巴弄得哭笑不得,劉阿姨塞給我們一盆紅豆,「把碎的癟的都挑出來,晚上煮好了,明天包豆沙包吃。」

    於是我帶著程呦呦一邊擇紅豆,一邊教她「紅豆生南國」。儘管此紅豆非彼紅豆,她還是乖乖學會了。中間因為缺乏耐心,想要扔下活計去外面玩,被我和劉阿姨聯手鎮壓了----比起學業,她父親更希望我教會她耐心與從容。

    因為缺乏足夠的手腕,程呦呦不得不屈服於兩個成年人,委委屈屈地坐了一個多小時,總算交出了一盆乾淨飽滿的紅豆。

    這時候她看我們的眼神簡直就像在看沒有人性的大魔王,但等到了晚上,煮熟豆粒,用扁勺壓成豆沙的時候,她聞著香氣深深陶醉了。

    程阿姨分了一小碗豆沙給我倆,一邊看春晚,一邊手頭飛快地包著小巧玲瓏的豆沙包。做零食的豆沙得不是很細膩,卻充滿了豆香,連沒有挑去的皮都意外充滿嚼勁。再加上砂糖略微粗糲的口感,需要牙齒與唇舌再次加工,才能品嘗到甜美的滋味。

    沒一會兒甜豆沙就被幹掉了,我和程呦呦眼巴巴地看著劉阿姨,還想再來一碗。她忍不住笑嗔:「別看了!再吃就沒有包子餡兒了。」又去廚房端了一盤炸蝴蝶蝦給我們當零嘴兒。

    咯吱咯吱地咬著咸香酥脆的蝴蝶蝦,偶爾吃一口摻了什錦水果粒的酸奶,兩個人都非常滿足。再加上房間裡暖意融融,暗香浮動,電視裡播著喜慶熱鬧的節目,我絲毫生不出背井離鄉的遊子之嘆,至於程呦呦更沒心沒肺,才過九點就歪在沙發上打起了小呼嚕。

    調小電視音量,拿絨毯給她蓋上,我打算再陪劉阿姨看會兒春晚,順便對她登峰造極的面點塑造技術表示崇拜。

    她笑盈盈的:「這都是老一輩的手藝了,你想學,我教你。」

    我連連搖頭,我的天賦技能點都加到學術上頭去了,廚藝僅限於能把食材弄熟。真正要學廚藝必定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那都是我現階段所缺乏的。

    劉阿姨狡黠微笑:「先生小時候也很喜歡我做的糕點呢,還說長大後要娶一個會做糕點的姑娘。」

    這麼明顯的套路,我才不上鉤,眼珠一轉,問起別的:「您還見過他小時候?」

    突然就想知道,他小時候,究竟是什麼模樣?

    正文 052 程家的秘辛

    劉阿姨並沒有立即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洗了手抱著程呦呦回房,安頓她睡下,這才又坐回電視前。

    這棟別墅里只有劉阿姨房間有電視,她輕手輕腳地坐回來,用毯子蓋住腿,擺出了長談的架勢:「人年紀大了,就喜歡多說話。先生不愛聽這些家長里短,難得你想聽,別嫌我囉嗦……」

    說是這麼說,但劉阿姨素來談吐清晰,顯示著相當的文化素養,說起二三十年前的舊事,也不會令人感到混亂和厭倦。

    當年她家境貧寒,因為生不出孩子而遭丈夫虐待,從農村來到滬市碰運氣找工作。也是運氣好,在同鄉的介紹下,進了程家做保姆。那時候鄭夫人早產,並患上了產後抑鬱,在她精心照料下才康復。

    程嘉溯幼年時期,是她一直在看護。因為自己不能生孩子,她將滿腔母愛都給了他,此時說起他幼年趣事,仍是慈柔異常。

    後來鄭夫人想辦法讓她同丈夫離了婚,送她上了某女子大學,畢業後她憑藉自己的面點手藝開了一家店,久而久之,竟發展出好幾家連鎖店來。她與鄭夫人的關係也更像閨中密友而非主僕了。

    「……再後來,開店開得沒什麼意思了,我就去找夫人,想繼續伺候她。」這並非出於奴性,而是對老友的惦念。

    「夫人偏不肯叫我再回程家,說回去容易受氣。恰好先生留學回來,被……派到越城來,我看他不會照顧自己,就求了夫人跟過來。」

    她語氣中微妙的停頓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禁想起程嘉溯同程二少打架時說的那些話來,想問又不敢問,好奇得百爪撓心。

    劉阿姨笑眯眯地睨我一眼:「想說什麼就說吧。」

    我猶豫一下,「那鄭夫人是什麼時候生的二少呢?」如果說鄭夫人因為生程嘉溯而患上產後抑鬱,所以不喜歡長子,這倒是真的很像鄭伯克段於鄢了。

    劉阿姨臉色變幻,憎惡逐漸爬上她從容的面孔,顯得有些生硬。「什麼二少……那程嘉洄,不過是個私生子罷了。」

    我狠狠一怔,心裡翻江倒海一般,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程嘉洄暴戾囂張,對哥哥毫無尊敬愛護的意思,本以為是父母偏心的緣故。可他居然只是一個私生子!程嘉溯就是被一個私生子擠兌得不能直接進入杏林總部,不得不接受快要倒閉的唐韻。

    程嘉溯為什麼認為公司內部有人會算計他,程嘉洄哪裡來的膽子挑釁程嘉溯,為什麼兄弟兩個勢同水火?

    一切疑問都有了答案。

    劉阿姨自悔失言,岔開了話頭:「先生胃不好,也不知道這幾天有沒有再犯病。」

    我心頭一緊,顧不上八卦豪門秘辛,連聲追問:「怎麼會胃不好呢?有看過醫生麼?」

    溫柔神色重又爬上她眉梢眼角,劉阿姨慈祥又欣慰地看著我,在她的目光下,我紅著臉:「您別多想……」這就是一個下屬,關心自己的上司而已。

    劉阿姨嘆口氣:「還是在國外那幾年留下的病根,把胃熬壞了。家庭醫生開了藥,他總懶得吃,又要經常應酬----上回在雲城就犯病了。雲城人最愛勸酒,我怕他這回也躲不過。」

    聽完她一席話,我也擔心起來,雲城人酒桌上的習俗,我是領教過的。一時又想起年會上他替我擋了酒,酸甜的滋味一起泛上來,眼眶潮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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